这幅画面,他想了很久,父亲带着女儿出去吃饭逛街,简单又温馨。可是温慕寒在走神, 从知道一切,在从平芜来到这里的每一秒都好像是飘的, 她的行为和意识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 但感觉脑袋被很多东西给塞满了,她想去找寻自己在想什么, 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陷进了一个死胡同。到茶馆的时候,周围的商铺已经关得差不多了。温慕寒下车的时候,左手臂不小心撞到了门框,她倒吸一口凉气,大脑驱使着自己将自己的右手往门框上一撞。看着两个伤口,温慕寒轻叹一口气。对称了。进了茶馆,人不是很多。季青棠似乎经常来,点了一壶茶。在他将茶杯递到她面前的时候,温慕寒掏出口袋里的照片,仔仔细细地将那微弱的褶皱给抚平推到季青棠面前。是他们三个大学时期的合影。季青棠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女孩的表情,平静得过分。温慕寒眼睑垂下,长长的睫毛遮盖住她眼底的情绪,里面波澜不惊,翻不出任何水花。“您和我母亲认识,是吗?”季青棠想解释,不希望她误会什么,却只能点头。“我们是同学和朋友。”一切对话的可能都在来之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再确认一次,不想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太多的过往流程,毕竟结果已经发生了。温慕寒抬起眸,眼底雾气散去。“您原来的名字是叫季寒吗?”季青棠喉咙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沉默是最好的答案。水雾在升腾,而后慢慢飘散。茶叶在漂浮,而后缓缓沉底。“好,我知道了。”温慕寒笑了笑,眼神却淡漠,她站起身,朝季青棠微微鞠躬。他盯着眼前女孩的脸,眼神逐渐沉了下去。现在的她和他几个月前见到她一样,生疏,礼貌,带着疏离,只不过如今还夹杂着几分拒绝。季青棠喉间发颤,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他怕再不说眼前的人就会以一种决绝的厌恶的神情看他,垂在桌上的手发抖着抬起,抓着半空中莫须有的东西。可温慕寒却打断了他,将要快要支撑起的脊骨敲得粉碎,无法再支撑自己站起来。“谢谢您季导,很感谢您选择我这本小说,只不过我希望我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作。”
说罢,她拿起自己的包就要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温慕寒听到他轻颤着嗓音喊了一句“点点”。温慕寒自嘲一声,看着头顶。原来那个时候,他喊的就是点点啊。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手中握着的手机震动几下,是私立医院发来的亲子鉴定。知道一切的时候,她就让邓圆圆采集了季青棠办公司里遗落的头发作为样本送到了鉴定中心。结果显而易见,沈佩雯没有说谎。她和季青棠的确是父女。此刻,温慕寒只觉得好笑。明明嘴角的弧度是上扬的,可眼里好像在流泪。一切都是假的啊。晚间的风更亮丽,带着湿冷的潮雾,将她包裹着,化为无形的绳将她捆绑得死死的。温慕寒被风吹的轻咳几声,走到门口。这时候,季青棠出声了,他站起身,望着她的背影,后背佝着:“点点,你知不知道我——”话还没说完,温慕寒偏过脸,眼神落在地面的某一处,声音淡得他心惊。“您不会是我的父亲。”就算温书庭不是。至此,最后一根骨头也被敲碎,再也没了支撑的点,季青棠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此刻尽显老态。灯光,飞驰而过的车流全部倒映在玻璃上,映出他落寞的身影。雨又下了起来,是小雨。温慕寒抬起头,看着没有一颗星星的黑夜,任雨滴跳跃进自己的眼睛里,泛凉的感觉在眼底化开,缓解了眼睛的干涩。雨滴啪嗒啪嗒往下砸,耳边只剩下雨的白噪音,虚无了旁的杂音。淋了有一会儿的雨,她低头看见了不远处的人影。眼睫上坠着水珠,重得连眼皮都难以掀开来,雨幕将眼前的一切都给模糊化处理,只剩下眼前的谢逍。男人依旧是一身黑,飞行皮夹克配工装裤,手里撑着一把黑伞,他望着自己,隔着雨幕,那双好看的眸子裹挟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像蜘蛛网包围猎物一般将她牢牢锁住。温慕寒只穿了件短袖,下过雨之后空气里更潮冷了,胳膊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在此刻如流水般倾泻出来,她蓦地鼻尖一酸,眼眶开始泛红。见状,谢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认命般迈着步子走到她面前,边走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套在她身上。温热的熟悉的冷杉味将温慕寒包裹住,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吸了下鼻子,泪珠砸了下来,她扑进谢逍怀里。瘦了,又瘦了,她身上的骨头硌得他疼,谢逍心头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