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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 / 1)

年关将近,平福镇庙堂香火大旺。天还未亮,许多人赶来上早香,以祈来年福运高照。

庙里供奉的是榆丁大仙。

据传很久以前,平福镇所在的地方只是一片荒地,榆丁大仙路过此处,所走过的路面便成了青石板,摘下的树枝丢在路边便成了房屋,他将太界上仙门前的尘土带来,那尘土撒在风中,落在地上成了人,那是平福村最早的一群祖先。

在榆丁大仙庇佑下,平福村人丁兴旺,五谷丰登,友邻和睦,村变成了镇,来往定居之人越来越多,都想让子孙後代可以受到这大仙的福泽。

这虽是传说,可近几年不太平,帝王昏庸,四处都闹了荒灾,各地已兵荒马乱,就连妖魔也趁着机会肆nve人间,到处都是流民,平福镇却是少数免遭其害的福土。

当年来到平福镇的流民中,有姓沈的夫妻两人,丈夫是个烙饼的,妻子正怀胎八月。

两人赶着夜路来,岂料还未到平福镇,沈家娘子腹部剧痛,那沈小贩便不得不暂且把娘子搀扶到最近的庙里歇息,自己驾着快马去平福镇找接生婆。

那庙不是榆丁庙,是平福镇外一座佛庙。平福镇里的人只信奉榆丁,那佛庙早荒了下来。

夜虽没有雨,却是狂风大作,鸟鸣凄厉,沈娘子剧痛难耐坐在地上,一时心神不安,便朝那挂满蛛丝的佛揖了一揖。

她才捧着肚子揖身下去,那庙里却突然y风大动,烛火乱晃。沈娘子擡起头来,只见那佛面被烛光晃得y晴不定,那大佛巨大的影子像是活了起来,在庙里四处摇曳。

沈娘子想起近年妖魔鬼怪横生,吓得惊慌失措,捂着肚子就要站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却是两腿战战,哪里也走不了。

y风在最混乱的时候骤停下来,那诡异的佛影像是水墨一般流动,化成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

沈娘子怕得浑身发抖,她从五指缝里望了他一眼,那少年生得极美,目光空无又天真,像是镜湖里清澈的一捧水。

yuwang往往让人显得危险,可他身上看不到任何yuwang。他不像妖。

少年打量着那瑟瑟发抖的沈娘子,歪着头,语调平静道:“你快离开人间了。”

沈娘子睁大眼睛看着他,她看到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对他所说的话确信无疑。

沈娘子面se悲痛地跪在那少年面前,哀求道:“求求你,至少……至少让他活着。”

那少年看着她的头顶,却轻轻摇头。

他拒绝时并不冰冷,难免让人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恳求。沈娘子便禁不住抱着期望,爬到那少年的脚下,像尘土一样卑微地伏在地上,呕心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

少年蹲了下来,伸出手0了0那沈娘子娇美年轻的脸颊,那沈娘子一垂眼,他手上便沾上了一滴泪水。

少年把那泪水放在嘴中尝了尝,他眉头皱着,又0上了沈娘子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在轻轻挣紮,少年从手里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沈娘子望着他:“我知道天地有规法,如果要交换,我可用来世的苦难弥补,不会为难仙人。”

那少年将手从nv人的肚子上收回,他的举动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仅此而已。但那心跳的颤动却让他掌心发痒。

他摊开手心,一阵夜风吹来,那破败佛像指尖上的一粒尘埃便落在掌心。

他看着那粒尘埃,对那沈娘子道:“人来去不过是一粒尘埃,你si後不会受到丈夫和外人的指责,喝了那孟婆汤,也不会记得现在的不安和苦楚。这孩子你素未谋面,是生是si,与你又有多少关系呢。况且他生也是生,si了也是生。”

少年又看她:“世间许多道义不过是你们自己定下的衡量,你大可不必为了一句父母心如此哀求我。”

那沈娘子听了眼睛一怔,很快就回过神来,低声道:“我与这孩子之间确实没有寸草春晖的情分,可我在决定要这个孩子时,便是想好了如何ai他。而现在於我而言,那个喝了孟婆汤的我才是素未谋面的人,她的生si才是与我无关。而现在我不想放弃对他的ai······”

nv人忽然扯了扯嘴角,她为自己能够偏执和冲动感到幸运。

少年看着沈娘子的手,她虽年轻,但手却苍老,她的衣服淩乱,隐约能看到身t里的疤痕。

少年看着她,却摇了摇头。

他冷漠地站起来,那沈娘子不可置信地看他,又毫无尊严地sisi哀求,最後终於伏在地上,大声恸哭。

哭声震动佛堂,少年听见那佛堂的石像发出了悲鸣,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漆黑无边的地方,天地之间什麽也没有。

他看着手心里的尘,那胎儿的心跳似乎还在手心,那粒尘也轻轻跳动。

凡人泪水的味道还在他的口中弥散,漆黑的天空之下,他的喉咙也被这哭声所颤动。

他叹了口气。

手心里的尘埃也在月光之中,不知被那口气吹向了何处。

十六年後。

那是平福镇的清晨,天光微亮,空气sh重。

早起的都是不得不为生活劳累的人。买菜的小贩在路边架好了菜板子,给新鲜的蔬菜淋上水,好让它们卖出好价钱。运货的车夫起早贪黑,这样能够多赚上一些铜板,要是打仗到了这里,至少有钱带着妻儿逃得更远。

这些来去的身影中,与众不同的是一个面se苍白的十六岁少年。

清晨万物覆苏,人也活了起来,四处都是新生的朝气,只有他所在的位置,像是坟地一样si寂。

他脸上没有什麽血se,一双眼睛漆黑无光,只要稍与他对视片刻,便会彻身冰寒。但好在他几乎从不擡头看人。他就像是飘在y世的鬼魂,就算在人群之中,你与他之间也碰不着0不着。

他生来就是这样的si气。

少年架起摊子,生了火,给锅竈涮上油,摊上面饼,动作熟练又麻木。他不会学着旁边卖包子的大声吆喝,也没有人愿意和si人站在一起,所以他卖得从来不多。

一个满脸福气的男人看着少年这张si人脸,远远地就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走过来,一巴掌甩在这少年脸上,呸道:“就你这样做生意,你爹的债什麽时候才能还完?我可不想到si连本也收不回!”

这个男人倒是会注意这只y世的鬼,因为他得从他身上捞油水。

他看那少年没有太大反应,又接二连三甩了几巴掌,少年被打得脸上红肿,身子东倒西歪,却依旧闭嘴不言。男人打到後面倒不是为了生气,而是因为有趣。

这早成为平福镇清晨里的常事,少年像是石头一样任人辱骂,路人悉索暗笑,都把这当成寻常乐子。

就算有个别来劝的,也是无事要来调侃:“张老板别气了,这孩子当年在佛庙里活了下来,人人都说是受了福泽,他爹给他取名沈长策,想来今後定是策马长驰、飞h腾达的人。你可不能现在把他打懵了。”

张老板听了,看着那少年讥笑:“卖烧饼的能腾达到哪里去?那武大郎,他腾达吗?”

周围人大声嬉笑,沈长策低着头,手里涮一下油,摊一下饼,那些刺耳的笑声半点听不见,好似不知冷暖。

张老板看着他这不声不响的模样,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突然眼睛一亮,他想出了个好注意,便得意地点点头。

张老板在平福镇开了一家布庄,也在赌场放些贷,是个擅於利用噱头的商人。的废墟里准确无误地挑出,甚至放在沈长策面前,非要他直面不可。

沈长策别开眼睛:“我没想和你洞房花烛。”

那少年仰着头,固执道:“为何你要否认?你现在分明还想和我洞房。你还想,要我不要再说了,为什麽?”

沈长策已经觉得站在那人面前浑身ch11u0。

他忍不住问那人:“你是妖,还是仙?”

“我是伏江。”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又凑近他的脸,在他脸上细细打量,他在观察自己,“你又是什麽?”

沈长策一动不动,他眼睛低垂,落在那双不知规矩的眼睛里,他呼x1短而重,声音却极轻:“沈长策。”

他听了沈长策的名字,高兴地看着他:“长风策命,沈长策。”

沈长策微愕:“为何是长风,为何又是策命?”

伏江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却只停留在表皮,皮之下的血骨是怎样的,他从不深想。

屋里拥挤,伏江往後一仰,便坐到沈长策的床上。沈长策的眼睛只看见他坐在自己的床上,低声问他:“太晚了,你要不要睡在这里?”

沈长策说这句话的时候,剧痛的双腿发着抖,掌心渗出冷汗,内心莫名绝望灰暗。伏江的陌生和神秘预兆着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留下他,他们的缘分能有多久?

伏江歪着头看他:“我能留下来吗?”

沈长策眼睛一亮,他急促地x1了一口气:“可以,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伏江看他双眼直视自己的模样,既呆板地片刻不离,可同时像是承受不住什麽地想要躲闪,似乎有什麽极其神秘的东西,让伏江可以迎着他的目光看很久。

他不知是在玩耍还是胡闹:“那我就留在这里,我要留很久很久。”

在沈长策烧了热水回来,伏江却已经脱下衣服躺下。

他没有寻问沈长策的允许,已经在床上玩着他平时驱虫用的香囊,沈长策看了半晌才道:“热水好了。”

伏江只专心地把那香囊拆开,倒出里边所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玩着。

沈长策的眼睛落在伏江0露的手腕上,还有他散落在自己枕头上的黑发。他想着伏江睡在那里,便觉得浑身一gu浑浊的热气。

夜里沈长策拿了一张破草席往地上铺,自己躺在这冰凉的地上。他盯着眼前从床上滑落的发丝,耳边又听着伏江的呼x1,一向冰冷的身子竟然热了一晚上。

第二日醒来,沈长策觉得周身拥挤,动弹不得,睁开眼睛,只见魂牵梦萦的人钻进了他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挤在这一张破旧的草席上。

沈长策呼x1一紧,很快想起昨晚的事。他把这人带回了家中。

手中的身子温热柔软,伏江衣衫不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先开口问了:“你为何睡在地上?”

这问题问得沈长策不知如何作答,这应该是他问的问题。

他还未说话,伏江却道:“我看你偏要睡在这里,还以为很舒服的。”

他皱着眉,将他放在自己的手拿开。

“沈长策!沈长策!”屋外忽然有人大声喊道,腐朽的木门被粗暴拍打,几乎要倒下。

沈长策醒悟过来,抓住伏江的肩膀:“快躲起来。”

伏江狐疑地爬起来:“躲起来做什麽?”

他反而被激起了兴趣,逃也似的起了身,怕被沈长策阻挠一般,率先冲到那扇门前,要看看那门外是什麽。

身上不整的衣衫滑落下来,x前一大片肌se毕露,伏江一心想要开那扇门,手脚懒惰不肯整理。

他跑得极快,已经开了门往外张望。

“沈长策!沈······”

门外的人看见伏江,突然噤了声。沈长策赶紧把伏江拉进来,又把门关上,手忙脚乱地帮他把x前的衣服整理好。他的手指粗糙,不经意触碰到伏江柔软光滑的身子,几乎要融化一般。

沈长策盯着他的眼睛,教他:“出门在外,要穿好衣衫。”

可看伏江的神se,他又并非不知这个道理。

“那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的。”

沈长策不知伏江从哪里来,此时看与他说不通,只能道:“你在这里,就要有现在的规矩。”

伏江一动不动,任由他装扮:“能有什麽规矩?”

“沈······沈长······”外边的人结结巴巴叫着,沈长策打开门。那人正要往屋内看去,沈长策却又把门在身後掩上了。

沈长策问那人:“做什麽?”

那人的视线被遮掩住,只得盯着眼前的沈长策。

他终於想起自己是来做什麽的:“谑,你还问我做什麽······张老板让我来找你,问你今天怎麽不去卖饼?”

沈长策沈声道:“知道了。”

他答得不冷不热,说完就要转头进屋子里去。

那人也不在乎他究竟听进心里没有,心中被方才的人抓住了目光,只捉住他:“哎,刚才那是谁?”

沈长策不打算回答他,只想着进屋里。可忽然间却听那屋顶传来伏江的声音:“你说的可是我?我是伏江。”

沈长策瞳孔一缩,他不知伏江何时无声无息跑到了那屋顶上。

他出来仰头看去,他方才给他外边多披了一件衣服,可那件衣服现在依旧只是披着,东歪西斜地挂在他身上。

不等那人说话,伏江又道:“他想和我洞房花烛,所以我就住在这。”

沈长策来不及做什麽反应,那传话的来人才“啊”了一声,附近又有邻里看到了伏江,也凑来问:“那是谁?”

先前那人便惊叫道:“那竟然是沈长策的未过门的·····的······”

他说不出个词,但这街坊邻里便懂了,都有些惊讶。

“那是个男人还是nv人?”

“是男人!”

下边堆积的人越来越多,都仰头看着那屋顶上的伏江,不知是惊讶那沈长策要和男人成亲,还是在惊叹那伏江的容貌。

伏江就在上边看着人对他指指点点,似乎乐在其中,沈长策在下边却急地大喊:“快下来。”

伏江看到沈长策焦急的神se,多打量了几眼,站起身子,慢悠悠从屋顶上下来。

他跳下来的动作很生涩,可落在地上却稳稳当当。沈长策刚要去拉住他,热情的邻里却把沈长策挤远了。

伏江的目光,也很快被嘈杂热闹的人x1引过去,好似很兴奋。他被邻里簇拥着左看又瞧,似乎没人记得他曾来过平福镇,此时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寻常人家模样好看的孩子。

隔壁的赵大爷问他:“你是哪来的?”

伏江便歪着头答道:“我从天外天来。”

众人也不知天外天是哪,都当是个无名的小地方。有人碎嘴道:“你来这里,当真是要与沈长策成亲吗?”

伏江想也未想,无惊无怪:“我们不成亲,但他是要洞房的。”

人群里轰然起来,沈长策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把伏江拉扯了出来,在铺天盖地的议论声中,再次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屋中。

屋子单薄,门关上了,还听得见外边人的唠叨:“没想到沈家孤儿竟然要和男人成亲······”

“沈家里什麽也没有,有人成亲就不错了······”

“模样这麽好看的人,又来历不明······怕不是哪里来的小倌。”

“他衣冠不整,还张口闭口把洞房挂在嘴边······”

沈长策回头看伏江,他看到伏江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屋檐上的枯草。

沈长策当他无知,不怪他多嘴,只道:“他们喜欢多说。”

伏江玩着手里的草:“他们说的挺有意思。”

伏江擡眼看着沈长策,突然笑道:“以前极少有人和我说话的,我身上沾上了人的气息,他们就会和我说话。”

沈长策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又问他:“天外天是哪?”

伏江回答得奇怪:“在天上的天上。”

沈长策问:“你是仙人?”

伏江把g草做成一个小草人,放在眼前观察:“你们都是我做出来的。”

沈长策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心里当他说笑。真要是神,那定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哪可能像孩子一般什麽也不知道。只有妖才会和兽一样天真,会和凡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他看着伏江,伏江玩腻了g草,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般,又要开门出去。

沈长策下意识拦在他面前,与他对视片刻,沈长策有些心虚:“你要去哪?我陪你出去。”

他怕他走了。

在这扇门之外,伏江什麽都好奇。

他翻看这家的锅盖,用棍子戳碰那家鸟笼里的喜鹊,沈长策与这里的人极少打交道,也只能在那些屋子的主人回来之前拉着他跑开。

伏江所做之事和孩子一般乏味无趣,他稍不留意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一天下来不见了好几次。

可沈长策跟着他一日,却也不觉得疲倦。

在傍晚时,镇上炊烟袅袅,伏江忽然道:“我饿了。”

沈长策一转头,便是哪里也找不到他。

沈长策在大街小巷里找了半天,一开始心急如焚,直到後来太yan彻底落了下去,沈长策只茫然地走在街上,x口空荡荡的。

他在归家的人影里走着,双目无神。

“沈长策!”有人叫他,可他也听不见,继续盲目地朝前走着。

砰!突然腿上一阵剧痛,那双被油烫伤溃烂的腿顿时跪了下来。张老板拿着一根长棍,扬起来又往自己腿上打。

他的腿上被重重打了几下,沈长策蜷缩在一起,却不记得要挣紮。

张老板打了半天,终於凶神恶煞地质问他:“今天的钱呢?你不想还了就说,我这把你拿去喂家里的狗!”

他看沈长策闷声不吭,心里更气,又扬起棍子打了好几下,专挑溃烂的地方打,打得沈长策的衣衫都渗出血来。

张老板看他这幅si气沈沈的模样,破口大骂:“你还装傻!你还装傻!一开始就应该把你卖去官家做杂役······可人家又根本不要你!所有欠债的里,就你这里最捞不到好处!”

沈长策被打得动弹不得,嘴里进了尘土,一阵腥苦。

这里闹得动静极大,不是没有邻里来劝,可也只是说几句。沈长策平日就冷漠,没多少人缘,而张老板拿他发火也是常事,别人看着他打沈长策,就像看着人打自家孩子那般麻木。

张老板把被呛得直咳嗽的沈长策拉起来,看他眉目渐渐长出少年的俊朗来,又讥讽道:“看你长大了生得人模狗样,想把你卖去做小倌,可你也不会伺候!”

有多管闲事的在一旁小声道:“听说······沈长策家来了个小倌,说是要和他成亲的······”

不过一日,这事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张老板耳朵尖听到了,又对麻木的沈长策呸了一脸口水,不可置信地打量他:“你家里还藏着小倌?”

沈长策听他的语气,不知为何心下一慌。被这麽烂泥一般打了半天,现在才终於开口道:“昨日是我忘了留钱买面,我明天一定去。”

张老板听他难得示弱,又拽着他的头发审视了几下他的脸,这才站起来:“你要是每天卖饼,算上利,还得五六年。这麽大一笔钱,你要是跑了,我问谁要去?”

他看着脚下的沈长策又粗声粗气嘱咐:“你以前还算乖,每天都去赚钱,今天一天没来,我是怕你跑了!”

沈长策又再三保证明日会去卖饼,张老板才终於放了他。

张老板走後也没人来搀他,沈长策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站得起来。

他抖着双腿拖着步子,血浸透衣衫,一滴滴落在土壤里。

沈长策察觉不到疼痛,等终於回到那家里,他想起伏江不过一日便找不见了,那腿上的刺痛才钻心起来。

那人只来了一夜,而在此之前也只见了一面。

沈长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与人的缘分便是如此淡薄,现在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他坐在床边,用手轻轻0着昨夜伏江睡过的地方,仿佛能感受得到他头发的细滑。

半个时辰後,沈长策才拖着僵y的身t站起来,要给自己的腿上药。

这时沈长策感到了什麽,忽见掩上的门无声推开,却无人进来。

只听脆脆的几声叫唤,低头一看,一只白皮毛小野狗在地上朝他摇着尾巴,前爪趴在他小腿上,仰头看着自己。

沈长策冷漠地把它往远处挪。

“小狗!小狗!”伏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长策擡头看去,那门被冒失的身影撞开,伏江从门外进来,蹲下来捉住了那小狗。

他与沈长策分开了几个时辰,却像是无事发生,分开时不告别,再见时也不加解释。伏江把小狗抱起来,对呆立在一旁的沈长策高兴道:“沈长策,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小狗。”

沈长策不看那小狗,他一双眼便盯着他,片刻不离。

伏江0了0小狗的脑袋:“小狗好乖。”

小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趴在他怀里,舒服得一动不动。

沈长策眼睛却望着他出神,伏江又伸出手,0了0沈长策的头:“乖,好乖。”

第二日沈长策醒来,睡在身边的不是伏江,而是一只白毛小狗。

小狗拱着沈长策的x膛,呼呼打着鼾。沈长策看了一眼,把它拎到一边。小狗被惊醒,趴在地上懵懂地打着哈欠。

外边天se还未亮,伏江背对着沈长策,似乎还在沈睡。小狗轻轻叫唤了一声,便往床上一跃。

小狗个子小,费劲地扑腾几下才跳shang,一下钻进伏江的怀里。

沈长策对着那背影道:“今天我要去卖饼。”

伏江没有动,只有小狗探出脑袋看他。

沈长策想留一张纸条,可家里没有笔墨,自己也不识几个字。他看着昨日买回来的面,便在屋外做了一个饼,盛在碟子中,放在了桌上。

等一切做完了,他便拉着那一小车做饼的锅竈,还有那个扭曲可笑的“沈大郎”招牌出门了。

清晨天se还黑着,沈长策回头往家里看了好几次,他不知回来还能不能见到伏江。

沈长策出门不久,伏江便醒了过来。

屋内的香味实在g人,他衣服也不穿好,便和小狗先後跳下了床,闻着味道,找到了碟子里的烧饼。小狗摇着尾巴,流着口水看着伏江。

伏江把烧饼塞进嘴里,他对小狗道:“你想吃,可我也想吃。”

小狗可怜地叫了一声。

“你早就想吃了,可你还是留给了我?”伏江咀嚼着那饼,半点不给小狗,“可你自己也懂,那是沈长策给我的。”

小狗趴在地上,喉咙里呜呜地哀叫。

伏江蹲下来00它的头:“我很公平。要是你给我做的烧饼,我也绝对不让他吃一口的。”

不过一日未去卖饼,沈长策便不记得了要如何跪着。

他双腿被张老板打了一顿,跪下来钻心刺痛。沈长策忍着,额头上冷汗涔涔,做饼的手颤颤巍巍。

伏江的消息早传遍了这平福镇,来往买饼的都会来问上几句。

“小子,听说你有了媳妇,还是个男媳妇?”

沈长策低着头不说话。

这街上卖饼的这样多,周围人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他笑话。大夥儿本就忍着笑,看他沈默着,便有人大胆道:“那男人真的是小倌吗?”

人都笑出了声,问出这句话的人略微有些得意的神se。

这沈长策挂的招牌是媳妇和人偷情的“大郎”,而他的媳妇不仅是男人,还是小倌。

来往的人看向沈长策的眼神是又可怜又鄙夷。

“既然有了媳妇,就别要这个招牌了。媳妇看了,怕是会不高兴。”

买饼的人说得越来越不收敛,沈长策却只是低着头,看着他们踩着尘埃来,踩着尘埃走。

他的耳朵被这些议论蒙住,本是什麽也听不进去,直到一声尖叫冲破了这裹在周围的嘈杂。

“妖怪!有妖怪!”一人跌跌撞撞跑来,後边好似有什麽人追赶着要他的命。

周围人都往那人看去,忙问那人:“什麽事什麽事?”

那人被人拦下,只回头看着身後,抖着身子:“崔老汉家,有妖怪作孽,si了人······”

人群里发出惊呼,吓得鸟兽作散。摊贩子们也不做生意了,赶紧收东西走人。有的人拿了沈长策面前的烧饼,趁乱跑走,钱也不给。

沈长策却站了起来,望着那人所指的方向。

旁边卖菜的老头看他不动,焦急道:“小子还不快走,那可是妖!”

来往人自顾不暇,面前有路就跑,脚下也不看路。

那老头赶紧心疼地把没被人群踩坏的菜收好,苦着脸:“平福镇······什麽时候也有妖了呢?”

他才说着,却见沈长策连自己那点家当也不顾,逆着人流便往那妖怪的方向跑了去。

“哎——”

老头正要拉住他,却听“哐”的一声,沈长策做饼的家当被人撞翻在地,连同那“沈大郎”三个字,也被接着一脚两脚全踩在了脚下。

等那老头回过神来,那沈长策人已经不见了。

步履慌乱的人无暇理会那迎面而来的沈长策。沈长策被推搡了几次,却用那双伤腿撑着,也不敢摔倒在地。

沈长策好不容易拉住一人:“那妖是什麽妖?现在在哪?”

那人看着他一张没有血se的白脸,还要逆着人群过去,心里觉得害怕,匆匆答道:“不知道,有人叫了个厉害道士······可谁知道他有没有本事杀了他。”

沈长策听了个杀字,浑身血ye冻住,醒了过来,更义无反顾往前走。

人群汹涌,沈长策浑身被冲撞得生疼。好在越往崔家走去,那路上的人就越少。

很快他就只看见了一个孤伶伶的老头,坐在崔家门边。

那老头怀里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四岁小孩,那小孩脸se铁青,嘴唇发紫,脚下被钻了两个洞,老头用瘦骨嶙峋的手堵住那两个洞,可是鲜血还是从他枯柴一般的指缝里流出。

小孩已经si去多时。

这崔家虽说是“家”,却也只有一间土屋,一个崔老汉,还有一个常年吃不饱的小孙nv。崔老汉的泪已经g涸,他哑着嗓子道:“这天底下已经是民不聊生,我好不容易带着囡儿来到平福镇······为什麽还会有妖怪?难道老天一点也不可怜我们吗?”

囡儿脚底的血滴在土地上,沈长策顺着那血迹,看到那崔老汉的屋後躲着一袂衣衫。

恍惚间,沈长策竟觉得那衣袂就是伏江身上的。可他还未看清,那衣衫却又在一眨眼间不见了。

鼻间便充斥着血腥味,他走近了,忽然看到面前一具h鼠狼的枯骨。

那血r0u早融化成一滩,只有枯骨上萦绕着不祥的雾气。这分明是si去的h鼠狼妖。

突然又人拿着刀斧从身後赶来,一看这副骨头,便大喊道:“妖怪si了!被那道士杀si了!”

身後不少人带着刀棍过来,大家看着那屍骨,只觉得一阵恶寒。

大家既害怕又愤怒:“妖真该si,连这小小的平福镇也要来破坏!以後要再见了妖,来一个杀一个!”

这话听了壮胆气,又有人道:“杀了!自古以来就没有降不住的妖!人可是受神仙庇护的!”

“杀妖!杀妖!”

沈长策从那人群中步步後退,那h鼠狼妖的骨r0u化成的血水浸sh了人们脚下的泥土,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崔老汉。

那崔老汉盯着那滩血,眼神古怪又幽暗。

他鞋下也浸透着血。

沈长策看了方才的场面,匆忙回到家中,看到家里空空如也,又四处打听找寻,听人说在河边看见了伏江。

沈长策几乎未离开过街道与屋子之外的地方,那河在镇外,沈长策找了许久,也未见伏江的身影。

他伤口刺痛麻木,步履变得跌跌撞撞,可却也停不下。他想着那h鼠狼屍骨上蒙着的浑浊妖气,又想着伏江的眼神。

他就算是si了,也绝不会是那副姿态。

他的眼睛忽然锁在了远处河边的巨石上。

伏江坐在那块巨石上,衣服在身边东一件西一件的散落,身上只披着薄薄一件白se衣衫。白玉无瑕的双腿从衣衫下伸出,放在了波光粼粼的水中玩耍。

那衣衫也有一半没入水中,在水里飘摇。

小狗趴在他怀里撒欢,伏江0着小狗的脑袋,小狗舒服得直打滚。

沈长策紧紧地盯着他抚0着小狗的手,心神恍惚地拖着身子,走到伏江身边。他喉咙g涸,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可逾矩的手指还未触碰到那人的指尖,小狗兴奋地往他身上一扑,沈长策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

伏江低头看着他,对他笑道:“沈长策,你的饼真好吃。”

沈长策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心跳个不停,嘴里道:“我······我明天再做给你。”

伏江的脚在河水里乱晃,河面水波摇动,沈长策看见一双雪白修长的腿,没入清澈的河水中。

伏江突然把一只脚从水里擡起。yan光之下,伏江沾sh的脚渡上一层光,金光闪烁的水痕从他小巧的脚踝划过,又顺着脚背流到了他jg雕细琢的脚尖上。

水从脚尖滴落在了沈长策小腿的伤口上,沈长策疼得浑身颤抖。

可他又低头,看着那落下的水滴好似脚印一般,顺着他的腿走到了沈长策的胯上的衣摆上,沈长策极其小心地擡眼,伏江已经把脚伸到了自己面前。

忽然,伏江往他x口一g,沈长策一惊,落入了水中。

冰冷的河水浇得沈长策的伤口火烧火燎,可他从水中擡起头,却见伏江开心地笑道:“你刚才看着我的脚,是不是想要跳下河里?”

沈长策目光从伏江的笑容落入自己的手中,他正捧着伏江的脚,他的脚在水中,脚背上还映着水光,妖足一般的瑰丽jg巧。

伏江的脚趾在他手里动了动,像是要ch0u回来,沈长策却魔怔了,紧抓着他的脚不放。

沈长策把自己的呼x1没入冰冷的河水里,他自己的腿脚剧痛无b,几乎要被河水腐蚀成枯骨,可他却极其温柔地,在那水光粼粼的脚背上亲吻了一下。

他陶醉地顺着那水光往上t1an去,然後一口咬住了伏江的脚踝。

他咬得很重,重得好似要把这脚踝吞入腹中。伏江一颤抖,正要把脚往回ch0u,可沈长策却早牢牢抓si了。

伏江的血在水中弥散,沈长策顺着x1shun着他流血的脚踝,他顺着他的小腿往上亲吻着,等人浮出水面,他又暗暗擡眼看伏江。

伏江没有再反对,只是好奇地打量他。

在他的默许下,沈长策往上吻着,人也sh漉漉地从水里爬上来。他的衣服紧紧g勒着他苍白的身子,腿部血w被河水冲淡,一滴滴落入河中。他头发紧贴脸颊,好似水里的妖怪。

沈长策忘我地在他大腿根部亲吻,又隔着那层薄薄的衣衫,在伏江胯间柔软处轻咬了一下。不等伏江缩起身子,他的吻虔诚又细密地上走,直到伏江不得不躺在那巨石上看他。

伏江像是一个看客,注视着沈长策所有逾矩的举动,他的态度极淡,让人捉0不透。这使得他更像是一张挂在庙里栩栩如生的画,一动不动等待着沈长策让他从麻木中惊醒。

沈长策头发上的水滴在伏江身上,伏江身子也随着水滴落下而颤抖着。

伏江衣衫大开,露出左边的一点,沈长策不敢多看,眼往旁边一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经像枷锁一般箍住了伏江的手腕。他的身子滚烫得快要把身上的水蒸g了。

小狗早在旁边叫个不停,它的腿还短,本就难跳上这石头,方才围着石头转了几圈,现在终於爬了上来,在伏江头边朝着沈长策叫。

沈长策把小狗拎起来,重新丢到巨石下。

沈长策小心翼翼地看着伏江,斗着胆子俯下身,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彼此都敏感地闷哼了一声。

沈长策方才十六,只是顺着天x,难忍地蹭着彼此的身子。

可他看到伏江被自己蹭得上下摇晃,而他嘴里的热气颤颤的让人发痒,便觉得这还不够。

苍白的脸se衬得他一双眼睛沈黑,他盯着伏江的唇舌,生出极其荒诞的念头,他疯狂地想要钻进伏江的身子里,仿佛只有那样两人才足够亲密。可却不知以何种方式。

沈长策盯着他x前的一处,急促的呼x1吹在红se的点上,使得那点愈发坚y挺立。他意识恍惚地伸出舌头t1an了一下,伏江立刻抖起了身子。

伏江突然道:“好痒······”

他开始难受地扭动。两人身子紧紧相贴,无论身t下的伏江颤动得如何细微,沈长策也能感受成千百倍受到震撼。他下意识一口hanzhu那点,妄图让伏江为自己再敏感地做更多反应。

沈长策很快就只能凭着本能去碾磨伏江的身子,他受伤的腿脚在石头上刮磨着,血r0u的刺痛却抑制不住他的渴求。

伏江仰着脖子sheny1n不已,无论人还是妖,q1ngyu都能将无情的冷玉化成一口温软的绵粥。

“沈长策······”

沈长策听到他在叫他,却无暇回应,只是下身摇动得更不计後果。突然,沈长策抖着身子,他腹下涌出sh粘,双手立刻将伏江抱得极紧,像要把他嵌入自己身t中。

沈长策腿脚的鲜血在石头上擦出两道血痕,那血痕又被他衣服上的水溶去一些,缓慢地流下。

沈长策脸上本就无血se,他此时喘着气,好似要si去一般。他的手往下一探,伏江的腹下也是sh粘的。他x口一烫,又悄悄看了眼伏江,伏江也正气喘吁吁,他的眼神已经清明起来,但眼角好似还余着y1ngdang又放纵的醉意。沈长策呼x1再次急促起来,他正要凑过去低头要吻他的眼角,却被伏江用手臂挡住了脸。

伏江把他从身上推开:“做什麽?”

平日里人们会因沈长策的沈默得寸进尺,他此时也因伏江的温和而想要得寸进尺。

沈长策不顾他推搡,又执拗地要低头,可伏江却依旧摇头:“我不想了,我想洗身子。”

他说着,兀自在沈长策面前把那一层被两人w浊的衣服脱了,浑身一丝不挂。

他的身t既不似nv人过分柔美,也不似男人的线条粗莽。他身上没有一点余赘,均匀一切对身t极端的赞美,好似jg雕细琢的木器中之中那一块平实未凿的木。

伏江的身子落入河里。

这天地和长河都像是属於他的,他要怎麽做便怎麽做,绝无拘束和见外。他用手轻轻擦洗着腹下,然後手指间带起几丝浊w,清澈的河水很快将那w浊吞没,泛动的金光掠过,水里一片澄清。接着又用手指抚在x前,r0u着方才被自己t1an弄的那一点,细细清洗。

沈长策盯着伏江的手指,他也落入水中,潜入他的身边,双手环着他,要为伏江搓洗着他的x前。

伏江颤着身子,抓住他的手腕:“别弄了。”

沈长策却笨拙地为自己狡辩:“我没弄。”

沈长策盯着那处,他手又还刮磨了一下,才问伏江:“你是愿意与我成亲了吗?”

这天底下的人未曾谋面便成亲的不在少数,这身份不明或是妖怪的伏江,好歹还与他尝了se。

伏江却问:“成亲就要留下来吗?”

沈长策像是被重重打了一bang,他把伏江转向自己,沈声问他:“你要走?”

伏江未去顾及沈长策的心思,只道:“我从未在一个地方过两夜,这里已经玩透了。”

沈长策一怔,低下眼睛:“你还没有玩透,这里街上还有很多好玩的。那些有钱才能玩得出滋味的东西,你还没见识过······有的东西熟识了才能玩尽兴的······”

他语无l次,又一眨不眨盯着伏江,生怕他现在就跑了:“你要去哪?”

伏江却又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麽?”

伏江问他:“有的东西有钱才能玩到乐趣,有的东西熟悉久了才够尽兴。”

沈长策眼底忽然露出些光彩来,他赶紧道:“是,是。你要不信,我过几天就带你去看看。”

他又观察着伏江的眼睛:“不······现在,我现在就带你去。”

伏江高兴道:“好。”

小狗被沈长策扔下,心情受了伤害,现在可怜兮兮地趴在岸边看着两人。伏江上了岸,它便摇着尾巴跑来。

他拿起那w浊的白衣,放在水里轻轻涤了涤,又在yan光里吹了片刻,那白衣便已经g爽。

沈长策看着这一切,竟然不恐慌,只对他道:“你平日最好不要用妖法。今日镇上来了妖怪,镇上人都怕妖······而且用了妖法,这人间也玩得不痛快。”

他怕伏江不听他的,便多加了一句。

伏江却道:“我不用妖法,我用的是仙法。”

人间听说的仙从未是这番模样的,伏江说得再多,沈长策也不信。

他只望着他道:“我怕你被镇上的人伤害。”

沈长策似说了什麽极有趣的话,伏江笑道:“他们伤害不了我。”

他说这话时,晴风猎猎,垂顺如天衣的轻衫在yan光下飞舞。伏江清明有神的圆眸本还看着沈长策,擡手之间披衣在身,他眼已温顺地低垂下来,开始胡乱给自己系着腰带。

沈长策不由得走了过去,伸手拿过他的腰带,自己还单披着一件衣服,却非为伏江紮一个齐整漂亮的结。

傍晚,沈长策给伏江做饼时才想起,自己那买卖的行当还落在街上。

这时伏江在一旁饶有兴趣看他煎饼,说道:“你说的没错,这饼吃着好吃,但做出来也好玩,像是做泥人。泥人也是用火做的,刀山火海里游了一次,才做得好。”

他说着,又把手放在b细沙还柔软的面粉里,拿起来时,面粉飞撒了一地,还飘了一些到锅里。

沈长策转过头看他,伏江便问:“你今天要带我去的地方,我有些期待了。”

沈长策在想着今日要带伏江去什麽地方,他的腰又忽然有些异样,扭头看去,伏江正用沾满面粉的手在他腰背上写画。

伏江几乎靠在了他身上,沈长策赶紧回过了头,不敢再看他。而那双柔软的手依旧在细细游走,不知分寸地玩弄、摩挲。

沈长策低着头看着锅里细小的油泡,心跳如雷,拿着锅铲的手颤动着,忽然落在了锅底上,将那完好的面饼戳出一个口子来。

伏江却毫无知觉,只高兴道:“这样倒是g净了。”他擦g净了手,便去抱着小狗玩。

沈长策低头看锅里的饼,那被戳开的口子已经翻卷烂开,锅中一塌糊涂。

他脑子浑浑噩噩像是醉了,不知那妖对自己做了什麽。

平福镇大户人家不少,但除了张老板等少人,最大的一户,莫过於李家。

这家的nv婿做了知府,便从此飞h腾达,走上了鸿运。

李家宅子中有一座七亭池,池子b寻常人家两三座宅子更大,春有肥鱼,夏开红莲,最让人惊叹的是池中的七座亭。七座亭如天上北斗点在湖中,夜里好似银河壮美。

这李家是信神之人,这七座亭有六座用来游赏或接待客人,唯有一座最特殊,专门用来供奉榆丁大神。

亭子接天露顶,中间点了一炉香,直通青天。据说那炉盖上中部实,周围镂空,香在中部点燃,烟从顶部外圈冒出,便能风雨不灭,又有仆人时时来巡看,以便及时添补燃香,那香一年到头都是点着的。

用的香还是好香。

香名叫醉仙,味道独特,据说是连神仙闻了都会为之醉倒,市上一两银子才能买上三根,是有钱人家才能闻上一闻的奇香。

但像是张老板之流,却是不会为了这好香付这样多的银子,所以这香便是更少见了。

沈长策平日极少留意这镇上的奇物,又怕这晚伏江看到的东西不够奇,於是想起曾经他爹喝醉时说过那香,便只想到了这个东西。

今天白日是好天,夜晚也是好天。

星罗棋布的天之下,两个少年的影子便鬼鬼祟祟来到了这李宅的高墙外。

沈长策让伏江躲在一旁堆放的杂物里,又从杂物里找出了两个木桶一个长凳。这是鲜少人经过的墙角,他把木桶倒扣在地上,然後把长凳架在木桶上。

两只木桶大小不一,长凳架在上面摇摇晃晃,沈长策找了些东西垫在了矮的那一边,那长凳却依旧不够平稳。

沈长策扶着那长凳对伏江道:“你踩着这个过去。”

伏江看着那摇晃的长凳,却道:“我不用这些也可以过去。”

沈长策却道:“可要是你用了妖法,有道士发现该如何是好?”

伏江天真地笃定:“没人会发现。不过——我没这麽玩过,今夜可以玩一次。”

伏江看着那木桶,颇有兴趣,便像摇摇晃晃站了上去,双手攀上了墙。沈长策扶得牢固,伏江很轻易便坐在了墙头上。

沈长策正要爬上去,却看伏江指着远处:“那里有个人,打着灯往这里走来!”

伏江说着便跳下了墙,沈长策赶紧轻声叫道:“伏江!”

不见墙里有人回应,沈长策顿时心急如焚。

在此之前他多次嘱咐伏江,今夜之事切不可让人看见,伏江点头答应了。他此刻只担心起伏江与那宅子里的人冲突,或是被人逮住用了妖法。

一时什麽也顾不得,沈长策一脚踩在那长凳上,踮起脚正要攀爬,那长凳却忽然失衡晃动起来。

他额头流着汗水,一鼓作气正要往上蹬,却攀附不牢,从那八尺高的墙头摔了下来。

木桶长凳乱了一地,沈长策伤痕累累的腿被长凳的边角磕碰,一时间疼痛锥心,那腿今日还泡在水中未认真处理,这麽一磕碰,顿时流出脓血来。

沈长策却理会不得更多,他y是站了起来,踉跄着脚步,把那木桶长凳一件件摆放好,再次踩上那危险的长凳。

他b方才更为小心,一脚颤颤地踮起,又忍着火烧火燎的剧痛把另一条腿往墙上够。

等他气喘吁吁翻上了墙,便看见伏江正在墙下树丛里仰头看着自己。他的眼睛望着天空时很亮,即使是漆黑的夜里,也似乎能看得见他星眸里的波光。

伏江把食指压在两瓣唇中,告诉他噤声。

沈长策看伏江平安无事,才察觉浑身汗水的冰冷,他正想要从那墙上跳下来,可无力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沈长策重重摔在了伏江身边。

沈长策低头看自己两条k腿,血已经把那里浸透了。

漆黑的夜se下,那片血像沾满了两团脏w的泥泞,让人不禁想到h鼠狼妖腐朽枯骨下的那团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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