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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扬的退而求其次(1 / 1)

徐扬端着小齐的牛奶出了陆谦的房门,齐少白已经不在了。

十分鐘前,齐少白从陆谦房里扫完玻璃屑出来,发现走廊地上有一小摊刚刚被跑的很急的徐扬溅出来的牛奶,他又去拿了拖把拖地。甜甜的鸡蛋牛奶不赶快擦掉会黏黏的,还会招蚂蚁。

齐少白脸上很平静,但是握着拖把的手用力到有些发抖。

从他听见徐扬要他出去买东西,他的心底就有点晃。人总是无法记取教训,总忍不住要试探。特意买了包糖回来,想不到徐扬都等不及他走,当着他的面就能把鸡蛋牛奶煮出来,端进陆谦的房。

他答应过,不给别人煮。他答应过的。

他都忘记了。

齐少白低着头拖地,看见一直有水滴滴在地板上,他眨眨眼睛,继续拿着拖把将水滴拖掉。

他收拾好打扫用具,收拾完厨房,绑好垃圾拎到客厅,徐扬还在谦哥房里没出来。

他想起徐扬说不要刺激谦哥。其实就是不想谦哥看见自己在他身边吧?

就像那一晚,陆谦忽然拿着钥匙自己开门进来,撞见自己在徐家。

那天徐扬说:你怎么还没走?

齐少白在六月天里打了个寒颤。

快走。他不想再被问一次。

齐少白提着垃圾落荒而逃。

他关上门离开,将徐扬留给陆谦那刻,忽然又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是谁说的,过日子,远比过生日重要。

可是,这日子真的快过不下去了。

齐少白在路上游荡,一颗心空空的,有点难受,他想找点事情做。今天生日,还是要吃点蛋糕应应景的,只可惜时间晚了,平常他们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已经打烊了。

没关係,他没徐扬那么挑嘴,路边找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里面有卖那种切成扇形小块的蛋糕,退而求其次,可以代替。

齐少白的心揪了一下,伸出去要拿蛋糕的手停在半空中。其实,是挺配的。他就是次。

徐扬退而求其次的次。

举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拿不起来彷若千斤重的小蛋糕。

还是不甘心的吧?谁要吃这种,它根本就不是圆形。根本就称不上生日蛋糕。

就今天,二十四岁的第一天,他不想将就。

齐少白快步走出商店,回家。他睡回自己的客房,睡下去之前还称讚自己提得起放得下、是个有骨气的好宝宝。

抱着隐约还沾着徐扬气息的被褥,齐少白脑中一直出现徐扬最近这两多个月绕着陆谦打转的模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对比无心冷淡的疏离,好宝宝哭了。

实在他妈的很不爽,他居然在这种酸涩情形下,还是满心的好想他。

马的,骨气呢?都被狗吃了。好宝宝是被自己气哭的。

陆谦家。

陆谦被徐扬喊出来在客厅坐好,他给陆谦跟自己各冲了杯茶。

「说吧!」徐扬端着茶,示意陆谦开口。

「说什么?」陆谦装傻。

「随便你要说什么,你说我就听,」徐扬态度轻松随意,但却不容陆谦拒绝:「这两个月你不去上班,寧可在家瞎折腾,又是发烧又是胃出血的,搞得公司鸡飞狗跳,把我们吓的神经兮兮,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陆谦说:「解释什么?我要离职是你不同意的。让你们别来,也是你们自己一天天的往我这里跑。我都没嫌你们囉嗦,你还怪起我…」

「你…」徐扬正要开骂,陆谦又说话了:「更何况,你不是都知道了?」

「嗄?」徐扬心一惊。都知道了?他知道我知道了?徐扬有点防备的看着他:「我知道什么?」换徐扬装傻。

「知道我跟小朗分手了,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分的手,」陆谦平静地说:「还知道我小时候被性侵了…」语气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陆谦窝在沙发里,很疲累的吁出一口长气:「小靡那次来医院看我,她不是都跟你说了?那个时候我没睡着。我只是不想理人罢了。想不到她一下子就把我卖了。」陆谦有点埋怨。

「……」徐扬小小的尷尬,他们背着人说话,想不到正主全都听见了。「你,你别怪小靡。她是太担心你,怕我什么都不知道,没能把你照顾好…」徐扬小心翼翼替金小靡开脱。

陆谦懒洋洋挥挥手:「我知道,我没怪她。本来也从来没怪过她。这么多年了,她也不好受…她一直很自责,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徐扬不知道怎么回话。这种时候,陆谦想的还是要怎么安慰人。

「你想…聊一聊吗?」徐扬真的太尷尬了,他自己起了一个头,硬要人家给一个解释。现在,陆谦态度放软了,他反而觉得自己是王八蛋,这样硬要人掏心挖肺的说自己的痛处要干嘛?

陆谦把脸埋在掌心,用力的搓了几下脸,然后抬起头看着徐扬说:「可以啊,聊一聊。」眼睛里有种很奇怪的光,像是有一根弦快绷断了,又像是有一颗大石要落下。徐扬说不清那是风雨欲来,或者是即将雨过天青。

陆谦说了要聊一聊,然后就靠进沙发里,半天没说话。徐扬也没说话,他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点,准备接受陆谦的暴击。这一夜,肯定不好过。

陆谦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斟酌怎么开口。

「那个时候,我真的还小。才十二、三岁,」陆谦说的很慢,眼神飘的很远:「我看到他们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压着小靡在扯她的衣服。小靡受伤了,一直流血也一直哭,好像发疯一样的挣扎。看到小靡被欺负,我直觉要救她。我从地上捡了一个玻璃酒瓶打那个男人的头,让小靡有时间逃走。不过,也激怒了那个人,」陆谦看着自己的手,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很勇敢吧?用酒瓶砸人头,都不怕砸死人…要是能砸死就好了…」那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了。

徐扬揪心的听着这些金小靡没透露的细节,平稳的陈述中还能感觉到当时的绝望。

「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是什么事。我只知道很痛。那个人很脏、很臭,他抓住我,把我压在地上,脱我的裤子。」陆谦很冷静地叙述金小靡跑走之后的事。「总之,我很痛、非常非常痛…他力气很大,很粗鲁,那种感觉好像要撕裂我的身体,我觉得很噁心,一直想吐。」陆谦大喘了一口气。「后来他,完了之后,开始摸我。我很害怕,也很不舒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洩完还不停下来。他一直摸、他抓着……我的下面,他的手很粗,一直摩擦我,我,我,居然起反应。」陆谦语气开始颤抖:「我发誓,我没有喜欢他这样,可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不受控制,」「那个人发现之后,更兴奋了,他一直说下流的话,问我是不是喜欢?是不是一直幻想被男人强姦,」陆谦把头埋进臂弯:「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吸了一下鼻子:「后来我,我最后,最后…也…」陆谦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真的很厌恶那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真的。」他停顿了一下,很嫌恶的语气:「为什么我要有反应,」陆谦说不下去,他对于自己控制不了的生理反应感到羞耻。

「那里被触碰,有生理反应是正常的,但生理反应是一件事,你不同意是另一件事,不同意就是性侵害。」徐扬忽然很强硬的说话。他为他的遭遇下了註解。

陆谦难过的情绪被拉回来,他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徐扬,此刻他真的非常需要有人理解他遭受到的事情。那不是什么第一个男人,不是什么老相好。那就是一次他不愿意不同意的暴力伤害。

「有很多的男性受害者都有反应的,不是因为你喜欢。让受害者,嗯,硬了,甚至,射了,是很多强姦犯都常用的伎俩。就是为了要羞辱受害者,也要误导别人,让别人,甚至是受害者本人,以为他自己其实,也有爽到,以为这样能规避制裁。」徐扬继续坑坑巴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非常坚定的安慰。

「…嗯?」拉高的尾音显示了陆谦的疑惑。这段话好熟悉。

「这是一个心理治疗师跟我说的,」徐扬小心的问:「童洁?你还记得吗?」

童洁?陆谦努力的想了想,他有很多记忆都被刻意遗忘,童洁也是。但现在被徐扬提起,那个大姊姊温柔的眉眼,自然也就浮现出来。

「你还去找了童老师啊,」陆谦僵硬的拉出一个不自在的笑容:「有心了。」

「你别嫌我鸡婆。你最近这样,我们真的很担心。」徐扬说。

陆谦点点头,并没有生气:「童老师还好吗?她还记得我?你们还说了什么?」陆谦有点好奇。

「她应该是记得你的,我从她的表情能猜出来,不过她没承认她认识你,我想,她是要保护你的隐私吧。」徐扬顿了一下:「她最后还是叫我要带“我的朋友”去跟她諮询。」

「啊?为什么?」陆谦皱着眉,有点像被告状了那样的不满:「你跟她说什么?让她觉得我需要再去諮询?」

「那个,你最近精神状态不是不好吗?我就跟她说了,她觉得你有中度抑鬱的情况…」

「还有呢?」看着徐扬欲言又止的样子,陆谦知道后面肯定还有话没说出来。

徐扬抓抓头,慢吞吞的说:「还有,就是,不就是那个金小靡嘛,」他把所有的愚蠢跟猜测都推到金小靡身上:「她说你一直不能接受自己的同性恋倾向,所以我就问童心理师了…」

「问什么?」陆谦隐约知道徐扬要说出什么愚蠢的话。

「我,我问她,如果,一个男人被男人性侵,会因为这样变成同性恋吗?」

「咳…」一口茶差点呛进陆谦肺里。

知道他要犯蠢,没想到这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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