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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降至4(1 / 1)

那群人进了山没多久,沈卿便又听到了一阵喧闹之声,出来再看,正见着方才去寻人的那几个大汉神se慌张地又路过他门前而去。而除却慌张之外,几人脸上还隐隐带些悲伤不忍,特别是奔在最前面的德顺父亲,更是急的脸se发青眼带泪光,而他怀中抱着的那人,不正是他们寻找了一宿的李德顺。

李德顺平日里算是活泼甚至有些淘气的,此时却是格外安静的缩在他父亲怀里,一动不动,怕是昏迷着,或者……

这群人离开的匆忙,沈卿也不过扫过一眼,却还是看见了那孩子漏在外面的手,僵y而青紫。

那已经不是一个活人的手了。

沈卿皱眉,又仔细回忆了昨天学堂上的事情,依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心中的担忧却愈发强烈起来,便随着那群人一同去了镇上的医馆。

他自是b不上那群人疾行的速度,待到医馆的时候,那已经围上了一些关心而来的周围邻居,而李家媳妇正瘫坐在德顺身t旁边,神情似惊异似茫然,一旁的李家当家的急急地和大夫说着些什么,最终却只换来那大夫的一声叹息,一个摇头。

这似乎是弄醒了恍惚中的李家媳妇,悲伤绝望似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她整个人都吞没其中。她发出了一声急促而尖利,似哭非哭的叫声,紧接着整个人像是被ch0u走了骨头一般,软软的晕倒在她孩子的尸t之上。

周围的人急忙上去帮救,而李家当家的这个壮实的庄稼汉子却似乎完全愣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妻儿,眼眶通红,却是满目空白。

平日总是安静的医馆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年过半百的孙大夫还来不及再劝李家汉子,便又立刻开始救治晕过去的李家媳妇,周围的邻里也皆神情凄凄,几个本想要上去安慰的人见此情景,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墨羽被李家媳妇方才那一声悲泣吓得整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p滚尿流的躲去了沈卿身后。

沈卿此时自是无暇安慰她,如此白发人送黑发人骨r0u生离的事情,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而如今天下大乱,在这世外之地发生的事情,在外面又哪会少见呢。

一时间沈卿心中更是沉重万分,之前似已经被他丢弃的那些于国于民的宏图之志,此时又在他心中产生了微微火光,却似让他整个人都隐隐燃烧了起来。

而此时,终于缓过神来的李家当家突然发出了一声哀痛的哭嚎之声,此中哀恸,似让整个医馆都跟着抖了一抖,再看那高大强壮的农家汉子,此时已是泪流满面,直挺的x背也耷拉了下去,悲伤更是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形状,如同一只困兽一般,愤怒又悲伤。

这绝望又悲痛的样子如同一盆冷水,瞬间便熄灭了沈卿心中刚复燃起的火苗。

这样的神se场景,在那年的刑场,他见得太多了。

当年他亦是年轻气盛,虽还未入仕途,却和那些满心报复的年轻人一般,等着出人头地,一展拳脚,好让自己这一腔热血报国。

他亦和那些意气风发的读书人一般,满心尊崇当时丞相李慕云。

那时皇帝残暴荒唐,沉迷酒se,哪怕已经天灾连连四面楚歌,民不聊生,却依然贪图享乐,不务朝政。

那时民间已经哀声四起,更有无数灾民组织暴乱,亦全靠李丞相开仓放粮,又接连拟奏了几条新律请求新政,修补水利,惩治贪官,安抚民心,才将这岌岌可危的皇权稳固下来。

那之前天下已经是大乱,几百年来,一直在战平之间来回转换,最长久的皇权也不过一代十载,然而在李丞相苦苦支撑之下,这皇位终于熬过了一代,而民生也因他得以喘息。

李丞相辅佐两代帝王,乃是当之无愧的不世之臣,然而新政却影响了太多氏族内臣利益,加之帝王昏庸,这位拥有王佐之才的贤臣最终迎来的是满门抄斩,罪名则是玩忽职守,欺君罔上。

真真可笑。

那年多少慷慨激昂的读书人亦是如这困兽一般,悲伤哀鸣,又有多少抱负也是在那时,被那刽子手一同斩下,跌落于尘埃之中,深埋心底。

一代贤臣,终却是连落葬之地都不允许被留下,李慕云尚且如此,他沈卿又能有什么能耐去蜉蝣撼树?

沈卿又气又怕。

既气自己才疏学浅力有不逮,无力改变这乌烟瘴气的朝堂分毫;又怕若是真的入世,终有一天,将来自己会与这庸君j臣同流合w,啖食百姓。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淤塞,那熄灭的火苗似乎散成了缕缕灰烟,直呛得他眼眶发红。

墨羽见着自家先生郁结的样子,以为他是在为学生的离开而感伤,也顾不得自己炸成了鸟球的羽毛,连忙讨好又安慰的蹭了蹭。

她是妖怪,还是个并不太厉害的妖怪,而青鹭山一向安和,她并未亲身经历过什么生离si别,很多复杂的情感目前对她来说还太过高深,她并不明白。

但她看出先生不开心,于是她抖了抖羽毛,定下心神来,尝试用青黎教她的方法运转控制t内生出的那一团团暖暖的祥和之气来。

她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每每自己被这团气包围萦绕的时候,总是格外舒服,就连青黎和娘亲都很喜欢,据说还有利修为。

他们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小妖怪,对于“福泽”,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是以此时他们还不明白,这团“祥和之气”便是走正道的妖怪们趋之若鹜,亦是走邪道的妖祟们唯恐不及的福泽。

此时墨羽乖巧的放出这“祥和之气”,缓缓的包裹住沈卿,希望借此能缓解安抚她家先生低落的情绪,这也是除了看家护院之外,她唯一能为先生做的事情了。

沈卿正当心神恍惚之际,便觉似有一道清风拂面而来,心中郁结被慢慢吹散开来,灵台霎时间一片清明。

还不待他舒出气来,这清风却突然化作狂风骤雨,瞬间思绪便成了狼藉一片,他仿似身处风暴中的一叶孤舟之上,意识便这么浑浑噩噩地沉入了一片深渊之中。

当沈卿的眼睛再次睁开时,眸中所映出的便是这片深渊。

“他”又出来了。

几乎是清醒的瞬间,他变感受到了环绕在周身的福泽,而让他惊讶的是,这福泽的源头竟然是那只不起眼的鸟妖。

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那审视的目光看的小墨羽打了一个冷颤。

小j仔还不知道自己家先生内里已经换人了,无辜的眨巴着小眼睛疑惑地看了回去,却发现他家先生并没有看她,便全当方才那仿佛百年之前被还没灵智时候的青黎盯上一般的眼神是自己的错觉。

沈卿心思早就千回百转,转的直接连芯子都换了,然而周围的邻里却只感受到了他之前周身散发出的悲伤气息,全当他是见着自己学生遇难心里难受,此时见他状似缓和了过来,便好心安慰道:“可惜了德顺这孩子,唉……沈先生也切莫太过悲伤,学堂中的那些孩子还需要您的照拂。”

听了这话,“沈卿”才注意到四下的情况来。

他神se不变,不动声se地观察过那医馆内的情况,待看到躺在地上si去的男孩时,心中涌起一丝不和谐的疑惑来,于是冲那邻居微微点头,问道:“可知道是何时去的?”

“确切时候是不知道,不过他们昨个一宿都没看到人,说是跟着谁走了,结果今天在山上……”那邻居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继而又愤愤道,“说那带走德顺的人看着面生,定是外面那些没安好心的混进了镇子,可要好好查查。”

青鹭镇虽说算是世外之地,然而小境界的限制对凡人却是无效的,因此时不时也会有些外来人来往其中,做些买卖,但是来镇子的路并不好走,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多见。

闻言“沈卿”应了一声,脸se却愈发的难看了。

这十方天地之中,大多的凡人与妖怪si后魂魄虽然会离t,但是因有一缕“世间线”相连,七日之内会依然徘徊在自己生前的尸t四周。待到冥府官差前来,剪断这一缕“世间线”,魂魄才会被彻底带离人间。

这孩子si了不到一日,周围却是gg净净,虽说魂魄消失的可能多种多样,而在这小境界之中,怕是只剩下了“被吃掉”这一个了。

想到此处,他心下却是更加奇怪。

妖祟大多是走上邪路的妖怪,他们多以违背天道的方式走修行的捷径,而吃生人魂魄,无疑是最快最简单的一种。

不过因为违背天道,妖祟无法再受天道福泽庇护,相反的,身处福泽之中,与他们而言于身处烈焰无异,因此各个福泽境界甚少有妖祟的存在。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这里竟然会有妖怪愿意顶着烈火焚身的痛苦,做出吞食生魂这样的事情来。

“啾?”看着自家先生又开始走神,墨羽趁机又讨好地放出了更多福泽来:先生在想事情,冥想也是修行,多放点多放点,一定利于先生的修行!

温暖感袭来,“沈卿”只觉得四肢百骸如同羽毛一般轻盈起来,脑中那些混杂的思绪也渐渐清明陈定下来,躁动不安的魂魄如同经脉一般被疏通了开来,舒服的让他只想叹气。

而同时,突然涌出的灵力开始滋润起原本g涸的身t,他的眼却是愈发深邃起来,而那眼中看到的景se却又是更加不同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醒来,便能隐隐看见周身福泽,而关于离魂和妖祟的事情,竟然也那么自然而然的映入了脑中,如此看来,这定然和他魂魄的恢复有关,而福泽则是修补他残魂的养料。

此时他再看那不起眼的鸟妖,只觉心中更是惊异万分。

在他的眼中,墨羽全身散发着盈盈福泽之气,如同一个小太yan一般,厚厚的一圈围绕在她的周围,又远远四散开去,融入这一方天地山林之间,源源不断。

这哪是什么鸟妖,这分明是……

脑中思绪又开始纷乱开来,他知道她的身份,然而那名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再也看不真切,说不出口。

再看时,对于墨羽,又只剩下“会散发福泽的发光鸟妖”这样的理解了。

发光鸟妖墨羽看到先生投过来的,自认为一定是发挥了作用,瞬间觉得自己尾巴上的羽毛都更鲜yan了,骄傲地挺起了小x脯:看吧看吧,我还是很有用的!

还倒是真的歪打正着的有用。

众人又在医馆待了一阵,待李家夫妻稍微平静了一些,又安慰了一阵,与李家较好的几户则是陪着两人将孩子带了回去,顺便一同商量准备之后的事情。

也不知是朝廷疏忽,还是这片世外之地还未受到上面注意,青鹭镇并没有被划进地域典籍之内,自然就没有下派而来的官府衙役。

索x之前此处生活一直宁静,邻里之间也甚为和睦,倒也自在舒适。然而这次德顺si的太过突然,还牵扯到了“外来人”,镇里的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不过一会功夫,几个强壮的汉子便自发组成了一个巡逻的队伍,而nv人们则挨个去知会各户小心。

众人安排下来,又与“沈卿”告别便各自散去了。

而占着沈卿的他虽说知道此事定然没有那么简单,却也了解普通凡人对于魂魄鬼神之类有哪里有那么了解,更何况他此时说到底也是鸠占鹊巢,自然不再多置一词。

更何况,福泽之地偶尔出现那么一两只投机取巧的苍蝇也并无不可能。

相较于这些……

他看了看旁边歪着脑袋看着来来往往邻里的墨羽,手腕轻转,便成了一个小小阵法,将她身上的福泽又引了许多出来。

果然,身t五感又轻盈许多,连带t内的灵力都愈发通畅了起来。而哪怕一下突然损失了许多福泽,那鸟妖却毫无感觉似得,又感到他看过去的眼光,转过头来,那金红se的小眼睛还没心没肺地眨了眨:“啾?”

如此看来,虽不知为何上了这书生的身,倒是歪打正着的附赠了一个养魂利器来。

“走吧。”

魂魄不全,他本就打算蛰伏安养一阵,如今知道了这鸟妖的好处,自然更不愿被人发现他的存在。不知这书生何时才会清醒,如今他也只能暂扮做他,且待灵力恢复一些再做打算把。

于是懵懂无知的小童们,却难免有时候也藏了私心,也讲一些山水之外的朝堂政见。

而昨日他发下去的,恰巧就是这。

如今的朝廷并听不进去太多新政的意见,因此在朝堂之间盛行的折子,与其说是政见,倒不如说是胡说八道的歌功颂德。哪怕皇帝再怎么荒唐,大臣们也只会视而不见,哪怕再大的意见,有了李丞相这个前车之鉴,再激烈的主张也换成保守含蓄的文章。

士大夫如此,民间学子亦不敢太过造次,毕竟因为这样“文字狱”而si的人,也足够凑满一篇血书了。

如此之下,怕是沈卿自己都不知道,他笔下的锋利早化成了迂腐,那些真知灼见也皆散尽在他的胆怯之下。

沈卿不知道,可是这位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自是十分不屑这等因循守旧的做派,虽想不想引起他人怀疑,却到底没法耐着x子去再读这冗长陈腐的文章,甚至连带着一起嫌弃起这具身t来。

先生站在自己旁边和个冬日冷风似得发着冷气,吓得被拿走了课本的小男孩打了个声音格外响亮的嗝。

纵然今天的先生超凶,这群鹌鹑们也大多都是孩子心x,再加上这嗝声真真又长又香,瞬间几个憋不住的孩子就笑出了声来,一下子便带着整个学堂晕出一片笑声来,染得先生身上的寒气都散了许多。

那打嗝的小男孩倒是不敢笑,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先,先生……”

“字太丑了,练。”他们先生依旧板着脸,冷冷道。

“奥……”

先生之前也让他们练过字,奈何这事又枯燥又费时,索x大家串通了起来yan奉y违,到后来练字之事便不了了之了,怎的今日又提了起来。

而“沈卿”突然又顿了顿,又道:“换个帖子。”

他自是瞧不上沈卿那文章,索x回到堂前桌边,提起笔,略作思索,后落笔行云走墨,不多时便已成。

再细看,便知是一首咏叹牡丹的小词,用词jg妙,笔墨横姿,不过寥寥几笔,牡丹的惊yan绝se便已跃然纸上。

而他低头再看此句此词,只觉心中似怦然似惆怅,百感纠结,面上的神se亦缓和了下来,也不知是怀念是温柔。

课堂上的小鹌鹑们自然看不懂先生脸上复杂的神se,却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先生的心情似好了许多,便又活络起来,发出些小声的说话声音,却也刚好唤回了他们“先生”的思绪。

他挑眼一扫,换回又一次的安静如j,然而再看回手上那首小词,却又觉得不妥。

好虽好,然而此词虽好,牡丹却不似梅兰般寡淡,自然字里行间难免会带着些暧昧倾慕yan情,如此,让一群孩子来临摹,难免有些不合时宜。

他摇了摇头,一眼瞥见门口探头探脑的那只鸟妖,起了心思,些许时候便又成了一首关于那蠢鸟的小词,倒是也将墨羽那呆呆懵懵活泼可ai的样子写的惟妙惟肖。

他本yu再写些风景花鸟的,却又突然想起沈卿那篇繁琐迂腐的文章,索x便将后几篇换成了关于少年意气,山高海阔的,虽说和当今朝堂并无关系,之间所说山水也不过平常,然而咏读之后,却莫名让人觉得慷慨激荡,x中开阔。

此些文章,若是当世的那群读书人有幸得以阅览一番,定然会有所感悟惊为天人,然而现在白白给这群懵懂小童拿去做了字帖——无论是原先先生发下来的那些句子特别长生字特别多的那个版本,或是如今先生冷冰冰时候发下来的这个,说到底,他们是一概都不懂的。

——兴许那首牡丹小词对他们将来的用处还会更大些。

他们有没有感悟暂且不谈,偷偷00在门外偷看的墨羽倒是十分有感悟的:先生喜欢字写得好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偶尔路过的人总能看见那只纵是神神气气地守着书院大门的褐马j无jg打采地耷拉着绒冠划拉着爪子,旁边还放着一根笔杆上满是划痕的京提。

看到伤痕累累的毛笔,墨羽是愈发的忧伤了——那笔还是她趁先生上课的时候从书房里偷偷拿的。

她这边还兀自地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那边“沈卿”已经结束了今日的带孩……授课。

他一抬头就看到门口那只丧眉耷眼的鸟妖。

这几日沈卿再未醒过来,若不是他还能隐隐感觉到t内沈卿的魂魄,怕是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将这身t原本的灵魂当做养料x1收了去。

而果然如他所料,这几日同鸟妖相处,他原本残破的魂魄果然开始慢慢的恢复起来,自身灵气亦受到滋养,越发的丰沛了起来。只不过每当他尝试回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却总似进入迷阵一般,或又如之前那次只探得些许残缺片段。

于是关于身份或是过去,他似看到一线曙光,却又依然疑虑重重。不过他亦明了,此时怕并非一时半会能成,只能静观其变。

更何况这个福泽小境界,也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安全。

若上次德顺的si,还能勉强说是偶然发生的一个意外,那这几日里日益增多的孩童和老人的失踪或是si亡,可就真的无法再自圆其说了。

而幼子和长者,相较于壮年之人,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法术与幻术便可轻易制服,魂魄也都更加容易x1取,如此看来作恶的更像是些道行低微的妖怪。不过这累累恶果又并不是一两只小妖怪能轻易忍耐承受的,莫非……这山中妖祟又岂止是一只两只。

他正暗自思索,下袍便被一个小爪子拽了拽。

墨羽做了错事,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像原来那么“释放自我”,而且先生这两天总是冷着脸,凶巴巴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会动的烤j,有点可怕。

另一个与她感同身受的,是候在旁边,yu言又止的一个小姑娘。

这几日外面不太平,来学堂的小家伙们大多都听了家人的嘱咐,成群结伴的来去,这落单的小姑娘想必是有事要同他说,却又见先生虎着一张脸,以为是在生气,自然不敢贸然上前。

“残魂先生”将袍子从鸟爪子里拽了出来,又看向那个缩着肩膀的小姑娘,问道:“何事?”

小姑娘抖了一抖,连忙开口道:“爹爹让我和先生说,先生之前要的画画用的东西已经到了,先生今日若是有空,刚好可以同我一同回去看看。”

他不如沈卿那般痴ai丹青,不过让小姑娘一个人回去也是不妥。

“领路吧。”

两百多岁的狐狸,怕是狐狸窝的老祖宗了,然而作为妖怪,青黎不过还是个法诀都掐不圆实的n狐妖。

虽说他天天数落墨羽和凡人扯上关系,自己却并不能以身作则。

修行之路又漫长又枯燥,相b之下,凡间的集市茶楼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也是因为如此,化形之后基本上荒废修炼的青黎,将所有的努力都用在学习障眼之法上。

他深知和凡人扯上关系的妖怪不是好妖怪,不过要是用些小小的法术,让那些凡人察觉不出他来,那不就没有关系了嘛。

虽然小爷常来,但是人间并没有我的传说,狐过不留痕,美哉美哉。

与幻术不同,障眼之法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不过是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淡化甚至隐藏一个人的存在,一般对凡人也不会有所影响。

虽说某狐狸灵力与修为有限,不过在这个法术上倒是下了十分的功夫,因此虽然日常经常往来镇上,镇上的乡亲对他倒是真真都眼生的很。

不过机智的青黎今天遇上了一些小麻烦。

障眼之法虽然简单实用,却毕竟b不上那些jg妙的术法,破绽极大,若是施法对象稍有戒备,便不会中招。

而青鹭镇本来宁静,可称得上是夜不闭户,镇中居民平日生活并不带什么警惕,因此才会让青黎这只小狐妖屡屡得手。而现下出了一连串失踪si亡的事情,又偏偏和外来人扯上了关系,镇里甚至自发组织了日夜巡逻的小队,这戒备之心可想而知。

因此当他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进镇中小茶馆的时候,青黎并不知道,他颇为自傲的小聪明如今已经变成了掩耳盗铃的蠢把戏。

当倒霉狐狸被一群拿着各se农具的镇民追着p滚尿流地从墨羽面前跑过的时候,她正在肆宅之外等她家先生。

青鹭镇里本来并没有卖字画文墨的小肆,不过这个肆宅的老板偶尔会外出买卖些杂货,沈卿需要的时候便会拜托他带些笔墨回来。

今日他们跟着老板家的小nv儿过来,她家先生才进去了没多久,就看到跑的尾巴都快露出来的青黎。

平日一直使劲往倜傥儒雅形象靠的狐狸倒是,虽不过看似只是普通的牡丹花赋,字里行间却依旧能见得笔者非凡气度。

这本就不是他的字,亦非写的出来的文章。

如此他心中自是八成确定,怕真的有什么东西上了自己的身。

瞬间,沈卿只觉得如至冰窟,全身汗毛直立,双手如受雷击,猛地一抖,那张写着小赋的纸张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又惊得小书生连忙退后几步。

他又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更觉得这书房寒气森森,连忙几步推开房门,看着院中yanyan心里方才落下些许,长长舒出一口气。

便看到自家懂事的小褐马j张着无辜的金se眼睛,脑袋上贴着一张眼熟的h符,歪着头看过来:“啾?”

看着墨羽这样,纵然沈卿心中再多惊疑,此时却难免放松了许多,难免想起她平日的一些表现,虽说也是灵x十足,却怎么看也不像话本里那些狡猾多智的妖怪样子。再看她傻乎乎的顶着符咒,莫名又有些愧疚。

其实他亦不是很确定那h纸上符咒的用途,拿出来用着也不过是求个心安,但是如今见着墨羽与平日里并无二样,还是松了一口气下来,上前两步取下了那张符纸,0了0自家褐马j的小脑袋。

墨羽觉得今日的先生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反正前几日的先生也很奇怪,便也不再多想,讨好的蹭了蹭沈卿的掌心。

沈卿将那张符咒收好,略作思量,还是决定先去青鹭镇上看看。

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虽不知那占据他身t的东西到底是何物,也不知他这些日子用自己的身份做了什么,如今也只能去镇上打听一二,再做打算。

更何况,他暂时的确不敢再继续和这一屋字画呆在一起。

如此,沈卿也不再耽搁,出了小院,后面自然跟着懵懵懂懂的小墨羽。

而真的到了镇上,沈卿更是大吃一惊。

之间原本宁静祥和的镇子,如今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应该是午后热闹的时候,街道上来往的居民却是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手持农具似在来回巡逻的壮汉,时而又似有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这声音让他想起昏迷之前德顺的si,还不待他将两事联系在一起,便被一旁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沈先生。”

沈卿转头,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妇人,身后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孩子平日也在他学堂中上课,x子b同龄的孩子都腼腆许多,平日便有些怕他,沈卿并未多想,与二人打过招呼,又问那小童:“这几日功课可好?”

看镇上情景,想必离他上次晕倒已经过了些时日,而看母子二人神情并无异样,想必这段时间取代他的妖邪并未露出马脚,却又不敢问的太过直接,索x1nyu旁敲侧击一番。

那小童连忙点了点头,见先生神se略显疲惫,却b往日要温和许多,也放松了些,答道:“昨日的先生些的帖子已经摹完了。”

说完他又在包中翻了翻,递了几张纸来。

沈卿接过,见有几张是这孩子临的,字有些歪歪扭扭不够工整,却b之前好了许多,而其中有一张应是字帖,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其字遒劲典雅,骨力庄重,都说自如其人,想必执笔者也定然非凡。

还不待他再细看,便听那妇人又开口:“倒也赶巧,我们正想着去找先生您呢。”

见沈卿抬头,她继续道:“镇里的事情先生也知道,镇上几家商量着,要不这几日学堂那边先停一下,先生您也搬来镇上住些日子,我们当家的说家里还有几间空房,先生不如搬来同住。”

联合方才看到的情况,沈卿自然知道怕是出了大事,便顺着她的话问道:“镇上……”

“这几日越发不安生,别说晚上,这白日里都不敢轻易再出门,”她叹了口气,“这人一个一个的丢,却哪里寻得到什么外乡人,怕是……”

说到这里,恰巧旁边走过几个提着香火糕点结伴而行的邻里,几人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开了,那妇人接着说到:“怕是山中下来的‘那些东西’。”

若是往日,沈卿怕会念叨几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如今听到这话,他只觉得心中一颤,镇中的事情莫非是那个上了他身的妖邪之物所为?

沈卿自然是不敢答应那妇人让他进镇居住的建议,只觉得脑中又乱成一片,再回神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又回到了书院门口,手上还抓着之前小童给他的那几张功课。

“啾?”墨羽的叫声让沈卿涣散的思绪又凝聚了许多。

兴许是之前那个符咒的缘故,沈卿对墨羽放心许多,心中的焦急混乱倒是被她安抚了下来,温柔地0了0自家褐马j的小脑袋。

犹豫再三,他还是拿起了那张小童给他的“字帖”。

文章不长,不过寥寥几句却看的沈卿惊为天人。全篇文章气脉贯通,想必行文者定然八窗玲珑,才华风骨定然是超l绝群。仅仅一片小文,便看的沈卿心情万分激荡,之前的郁结皆一一扫清,乍一看,这避世的教书先生似又脱胎换骨了一般,风雅之气尤在,而又多了文士身上本该就有的那傲气风骨。

他又来回读了好几遍,每一遍似又有新的感悟,到后来却是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再放下时,他整个人已处在一种恍惚的震撼与豪情之中了。而对于写文之人,这个如今附身在他身上的这位,他心中已再不见惧怕惶恐,更生不出丝毫诋毁轻慢之心,甚至对被附身的事情都隐隐生出些庆幸的情绪。

如今沈卿满心的狂热崇拜,对于他之前的那些怀疑,自然也是全部推翻的——这位先生文中所现的豪情境界,又岂会做出那般伤天害理之事。

他心cha0澎湃,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口中不断叨念着什么,又拿起那篇文章细细读过一遍,似想起什么,头也不回的冲回了书房之中。

被留在院子里的墨羽围观了全程,眨着赤金se的小眼睛,满脑子疑惑,却觉得最近先生越来越奇怪了。本是如温水一般温柔的x格,前几日却被冻成了冰块,今日倒好,冰倒是融化了,这水却是直接沸了起来。

纵然如此,小傻鸟也没再想太多,只要先生无事开心便好,而她嘛,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着,墨羽找出那根被她藏起来的满身伤痕的京提来,满脸愁苦地开始了今日的鸟爪子练字之旅。

而另一边的山林之中,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庙,却正是热闹。

“娘娘,那群凡人找不到门,已经离开了。”一只灰雀jg落在庙堂旁边的树杈之上,同树下nv子回报。

她不过一掌大小,却是人头人身,只有那两只手化成了翅膀,看起来倒也讨喜可ai。

树下那nv子红裳黑裙,不是红冠娘娘又是谁。她r0u了r0u额角,头疼不已:“本来山里已经够乱了,怎的这凡人也都来凑热闹。”

“凡人真讨厌。”

“哞!”

“每次扯上那些家伙都没好事。”

“嗷嗷啊。”

“这次这么多妖怪si掉难道也是那些凡人说的?”

“咯咯咯啾咯!”

庙子本就不大,此时庙门前聚集着大大小小不少妖怪,一些化作了人形,另一些却还保持着兽形,这一议论起来,可真的是人欢马叫,热闹过了头。

而在一片嘈杂之中,最安静的,就是树下的两具尸t了。

一只si野猪和一个si人。

“别吵了。”红冠娘娘声音并不大,却也足够控制住在场这些躁动不安的妖怪。

她不过五百年修行,资质也非上乘,大概是因为常年和墨羽呆在一起,享受的福泽自然b旁人多了许多。这日积月累下来,红冠娘娘的修为在这方小天地之中竟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而现下青鹭山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本来散漫的小妖怪也不得不聚结起来,听她吩咐,这几日倒是b之前要团结了许多。

更何况现下他们在的这个庙子,还是凡人为红冠娘娘修建起来的。妖怪们原本在这附近又发现了一个野猪jg的尸t,连带着庙旁不远处还有个si人。恰巧这时,竟然有凡人前来祭拜——倒也是奇怪,百年前这庙子刚修起来的时候,倒也有段香火繁盛的时间,不过那之后鲜少再有人前来,慢慢便荒废了下来。

却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竟然被镇上人修葺了一番,这几日也断断续续有人前来。

不知道会不会和林子里偶尔也出现的凡人尸t有关。

大概是有关系的,毕竟在曾经人仙妖还能共处的时候,人和妖的关系就真的算不上好。

甚至如今,当当年盛况都被编排进了话本,标上“杜撰”的标签之后,依然有捉妖师这yu将妖怪赶尽杀绝的人存在。

而如今山上妖怪们本就乱成了一团糟,若是此时再被凡人拿着这尸t做出什么乱子扯上捉妖师,怕他们安稳的日子才是彻底的到了头。

虽未见过,神识中对于那些“特别”的凡人的存在,本身还是存在着天x一般的惧怕的,那可不是他们这些懒散的妖怪能应付的存在。

也是因此,之前发现的那些凡人尸t也是被他们小心处理掉的。

“我前几日听镇上过来的家鼠谈论,说镇上的凡人好像也在失踪,会不会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一个耗子jg还是兽形,尖声说道。

老鼠看起来个头不大,成了jg的和没成jg的都是乡间镇上经常互相走动着的,因此什么人间的小道消息他总是很早就知道。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前几天不是处理了几个si的凡人吗?”

“又不是我弄si的,是你杀的吗?”

“叽啾啾!咯咯。怎么可能!凡人都是有毒的,当然要躲着走。”

“咩~?那他们来山上做什么?”

“是拜娘娘的吧,他们之前不是把娘娘当成了仙人吗?”

“傻子凡人遇到什么事就想着找仙人。”

“娘娘什么时候成了仙人了?!嗝!”

“傻子你就知道睡觉。”

“咕咕呱?那现在怎么办啊?”

见着不省心的小妖怪们又吵作了一团,红冠娘娘叹了口气。

她活了五百年,从来没遇到过jg怪突然si亡或者消失的情况。毕竟她修为还不够,看不到魂魄和世间线,不过对于妖祟会夺取魂魄修炼的事情,却是知道的。甚至往日偶尔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却总是很及时的便停止了,那些作乱的妖祟最终都变成了表面带着焦痕的尸t。

——毕竟吃魂魄修炼这种事情,并不被天道所容,所以定会被狠狠惩治的。

可是最近明明那么多妖怪遇害,算上si去的凡人,并不是个小数目,吃下这么多,为何天道的还未惩治这个妖祟?

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呢?

她心中疑惑,却又愈发的担心了起来:如今竟是连凡人那边都有了牵连,那墨羽独自呆在那书生的院子里,是否又会遇到危险?

红冠娘娘的修为还不足够帮助她知道妖祟惧怕福泽之气的程度,她甚至都还不能完全识别出墨羽身上的福泽之气,只是想到小褐马j周生的“祥和之气”能有助于修行,愈发担心她成为妖祟口中的小点心。

她这边兀自担心着自己小j仔,那边妖怪们没人阻止,倒是讨论的越发激烈了起来。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兔子jg怯生生的开了口:“你们还记得前不久来的那两个大妖jg吗?”

她这一开口,也不知妖怪们想到了什么,倒一个跟着一个的安静了下来。

“青鹭山一直安安静静的,也没什么天地瑰宝,怎就来了那么个人物?而且她们来之后,就开始出事了。会不会,会不会……

是她们做的?”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妖怪们如同被下了静音咒一般,一下全部安静了下来。

几个原本维持着人形的胆小妖怪化成了原型,发出了十分拟人化的“嘤”的一声。

就如凡人同平民对于皇权的尊重与服从,对于厉害的大妖怪,修行不够的小妖怪们大多时候都是十分敬畏的。

虽说他们之中真正和苏秦接触过的,大概只有红冠娘娘和她身边几只亲近的妖怪,奈何最近青黎除了修炼就在ga0苏晴的个人崇拜,导致现在青鹭山之中的妖怪们对这个传说中“血统纯正高贵修行毁天灭地妖法出神入化的狐妖”都可以说的上是如雷贯耳。

因此兔子jg的话差不多算得上是妖怪版本的“大逆不道”了。

“莫要胡言。”大多青鹭山小妖怪们的胆子都和他们修行一样大,都惊恐地看着兔子jg,倒是红冠娘娘开口,话虽是责备,语气却难免有些犹豫。

她与苏晴只见过一面,印象却是及其深刻的。

妖怪之间有妖怪们的规矩。虽然红冠娘娘修行不过几百年,奈何名义上仍旧算是青鹭山妖怪之主,外面的妖怪到访,于情于理是要来打个招呼的。

青黎那一大堆的形容词且不说夸张的有多少,对于苏晴“出生名门”这一点,倒的确是真,不过和他心中的名门却是有所不同的,此时暂且不表。

苏晴向来倨傲,对于红冠娘娘的态度自然算不上好,不过匆匆一个招呼,大妖的气势也没有丝毫收敛,即便如此,这敷衍的见面,对她来说便已经算是“尽了礼数”。而出于本能的敬畏之心,红冠娘娘自然也不敢多置一词的。

她将苏晴的蛮横看在眼里,便知若是今日这小兔子jg的话传到她耳里,怕是少不了她的苦头吃。

而大妖的怒气哪又是一只刚化了形的小妖怪能够承受的呢。

她开口看似训斥兔子jg,实际却是处于护着她的心思,一群小妖怪们虽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不过一时也不敢出口反驳红冠娘娘,一时间竟然是b方才还要安静了。

而那句话引出来的怀疑,却是不如表面一般,没有丝毫平息的样子,毕竟苏晴她们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

红冠娘娘心中亦有些怀疑,不过这却是暂时还不能搬上台面明说的,正要开口再说两句,却被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一个小花妖打断了:“娘娘娘娘!抓到了!抓到了!”

“抓到了?”

“他,他们,抓,抓到了一个妖祟!”

许多小妖怪都还保留着原型的习x,是以青鹭山中学着凡人的样子住小楼的妖jg真的不多,不过红冠娘娘倒是有一个自己的小院。

屋子算不上华丽,虽在深山之中,院周围还是下了些迷惑人的障眼法。小法术说不上高深,应付些偶尔迷路的凡人和学艺不jg的小妖怪倒也是绰绰有余。

而此时,西院那简陋的障眼法之外,又被人布置了一个颇为jg妙的防御阵法,这正是苏晴的手笔。

她自然不满意这几乎返璞归真的住所,奈何这次来青鹭山真的是“要事在身”,她纵然骄纵,却也识得轻重缓急,只能暂时委屈自己。

“小姐,”自从方才从外面回来,苏秦便一直坐在桌前不说话,十五见她心情算不上好,便提议道,“一会要再去镇上走走吗?”

虽然那是凡人的地方,想却也b这山间要热闹许多,她从小伺候苏晴,自然是想着法子给自家小姐找解闷的方法。

苏晴方才本在想事情,如今被她这么一打岔,不禁微微皱了眉头。十五见状,还不待她开口便开口告罪道:“奴婢莽撞,打扰到小姐了。”

见苏晴摇摇头并不说话,又为她把茶水满上,心疼地安慰道:“小姐也不要太过担心,现下既然已经有了炼妖壶的消息,想必定能找到的。小姐切莫太过勉强自己。”

来青鹭山这一路并不轻松,除却四下打探赶路的时间,苏晴几乎是没日没夜完全地投入了修炼之中。好不容易寻得线索,马不停蹄地赶到到了这里,才刚将这山里山外探查一番,还来不及歇口气,便遇到青黎墨羽的事情,之后又在那凡人院前观察了一天,倒真是好生折腾了一番。

“哼,勉强?”苏晴冷笑一声,微微眯了眼,漂亮的眼眸却是如同淬了毒一般,“难得还能得到它的下落,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来的勉强。”

听到这里十五似放下心来,又笑道:“小姐这样想便好,待到我们寻得宝物回去,想必小姐在族中威望必定会更上一个台阶。”

这本也算是讨巧的好话,奈何却并未讨到苏秦的巧。

“这些话,以后便不要说了。”她拿起手边茶杯,里面的茶却已经凉掉了,“你在我身边不少年月,怎的这两年越发的回去了。你在修炼上哪怕只是有那公狐狸的心思,也不至于到今天还连苏家的姓都拿不到。”

这话似说到了十五的痛处,她笑容一僵,却似顺着苏秦的话又接道:“那小姐何不收他带在身边,教导一番或许将来也能有用处。”

“我要他能有什么用处?”苏秦语气中又恢复了那时的不屑,嘲讽道,“此等资质,除非是吃了什么大妖的妖丹,还能有什么作为?配的上让我指教?”

十五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将方才那些不经意露出的难堪也收敛了起来:“是奴婢逾越了。”

“无碍。”苏晴虽然表情依旧不悦,倒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刁难她的话,却是突然道,“除了正事,这镇上山中,无事便不要多去了。”

“恩?”十五本还有些低落,听到这话题一转还是难免有些疑惑。

“可还记得那jjg山主?”苏晴却也未继续解释,反而突然问道。

“红冠娘娘?”

“这芦花j不过五百年道行,而此方却福泽如此深厚,哪是一只山j能镇的住的?更何况炼妖壶的消息又出现的这么巧合,若不是这小境界有问题,那便是有人在请君入瓮呢。”

各个境界都自有禁制,虽不影响普通凡人,却的确制约着修行者,小境界亦不除外。譬如一些福泽小境界,因为福泽有限,内里住着的大多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妖怪,大妖是进出不得的;而福泽充盈之境,皆需上千年福泽的积累,这一方之主自然也落不到只修行了几百年无名小妖的头上。

在苏晴眼中,青麓山的福泽丰沛,已经远远超过“小境界”的范畴了。虽然她原本对此地并未有耳闻,不过她本就非全知全能,这三千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两处她没听说过的地方。

因此,她推测这方境界之主怕是另有其人,而这芦花jjg也不过是被推出来掩人耳目的罢了。

她苏晴常年身居涂山,此番出来的目的仅仅和炼妖壶有关,亦是她来到青鹭山的理由。

这一条条联系在一起,唯一的可能怕就只剩下这真正的青鹭山之主定和炼妖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与其她当场戳破那芦花jjg蹩脚的谎言,倒不如以逸待劳静观其变。如此,倒也省下了她不少功夫。

您真的想的太多了

“我倒要看看,这群乡野小妖怪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如今已长出五尾,若是顺利,怕是百年之内就能修出。怕是故意要做出妖祟进出她小院的样子,再以此作为借口再在她院中做出什么手脚来。

而这野鸟jg……

她眯着眼仔细审视了墨羽一番。

看起来的确是受了重伤虚弱至极,谁又知道是不是什么厉害的伪装法术,毕竟光是能运用福泽这一点,就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于是眼前这瑟瑟发抖的狐狸和奄奄一息的鸟jg在她眼中俨然就是一场jg心设计的诱饵,变得愈发得碍眼起来。

“冲撞?”她冷笑一下,却衬得那jg致的眉目变得有些y郁起来,“私藏妖祟?这么大的帽子,起止是冲撞那么简单。我却不知道我苏晴身上到底是有何可图,让你们青鹭山这群妖怪这么不自量力地屡屡试探。到不若将你们的目的说出来,好让我下手时候掂量掂量,只重还是轻。”

她这话说的重,青黎却是被她话语中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弄的又惊又怕,连忙开口解释:“苏小姐定然是误会了什么,我们青鹭山不过都是些小妖怪,给我们再大的胆子,也不会同青丘为敌,今日之事还请……”

然而不待他说完,却见苏晴面se更沉,如同罩在万里y云之下一般。之间她右手一扬,只听啪地一响,青鹭就应声被ch0u了出去,连带着怀里的墨羽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了下来。

方才他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半转了身子护住墨羽,如今一条长长鞭痕从他的左肩一直拉到右腰处,深可见骨。别说衣物,连皮r0u都被ch0u地翻转出来,血流潺潺,他竟是连人形也再维持不住,变回了一只皮开r0u绽的红狐狸。

“青黎,青黎!”变化来的突然,狐狸怀里的墨羽又被那一番翻滚弄的伤口溢血,却见狐狸生生被一鞭子ch0u的昏了过去,心里又惊又怕,转头却对上那款款走到他们面前的苏晴。

她右手拖着的那条白se长鞭还沾着红se的血,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毫不遮掩地散发着大妖的威压:“青丘?谁给你的胆子,把我苏晴和青丘的那群sao狐狸混为一谈?”

涂山的狐狸和青丘的狐狸并不是天生的不对付,两边都是妖怪里面赫赫有名的大族,氏族里的狐狸们无论是资质还是样貌,都是妖怪里面一等一的好。

不过相b于温柔多情的青丘狐,涂山狐大多都醉心修炼,千百年难得出一趟涂山,因此散落在人间关于狐仙的话本,大多都是照着青丘那边的狐狸来的,也难怪凡人和一些小妖怪只知青丘而不明涂山。

苏晴是资质极好的涂山狐小辈,受到不少长辈的教导,修为越来越高,x格却变得又冷又y,成天只沉迷于术法修炼,哪管什么风花雪月,纵然长相身姿是狐狸里面的万一挑一,却并不受同辈的喜ai。

因此与她有婚约的公狐狸会移情于偶然结识的青丘小姐,其实并不意外。

然而苏晴自小听过太多赞美受过太多宠ai,本就骄纵傲慢,快要成亲的相公悔婚入赘青丘,对她而言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自然少不了在青丘的一番大闹。

若不是族内几位长老的极力阻拦,那事到最后怕也不能善终,苏晴却也因此被罚闭门思过了百年。

而哪怕再罚上百年千年,也丝毫不会减少她对青丘狐狸的恨与偏见,甚至连带着把所有公狐狸都一同记恨上了。

如此,被青黎误认为青丘狐,纵然青黎并无他意,在她眼中也与羞辱无异,更何况对方本就是心怀不轨的乡野小妖,那一下她ch0u的可谓是毫不留情。

“我再问你们一次,”她冷冷地看着地上两人,“你们究竟意yu何为?还有,那东西到底被你们藏到了哪里?”

她话音才落,却见浓厚的福泽从那鸟jg的身t里涌出,直接将周围的空气挤压了出去,化成如利刃一般的罡风向四周扫去,而那团若有实t的福泽更是直冲她而来。

在这之前,苏晴怕是从未想过,福泽这样的东西,竟然还可以成为攻击的利器,别说她,怕是那些涂山里的老辈对此怕也是闻所未闻。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往后一跃躲开那福泽,却不想还是被它顺着那没来得及扯回来的白鞭爬了过来,将她整个右手都包裹了起来。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如还在涂山时候,那熟悉的被福泽包围的微暖感觉。

虽说这福泽的浓厚程度,别说是涂山,怕是三清三境内也是b不得的,不过说到底,也就只是福泽罢了,对于妖祟来说足以致命,对普通的妖怪修行却是极为有利。

见她毫发无损的样子,墨羽似乎也愣住了。

她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身上的福泽,这次和之前对付五针松的时候,只不过是本能出现的一种反抗,却不料对于苏晴却是作用全无。

“小姐!”十五见着苏晴被攻击,声音似带着些焦急,看向墨羽的眼神却莫名变得有些奇怪。

“无碍。”苏晴摇摇头,却见墨羽周围的福泽已经散了,整只鸟却还强撑着似要保护那狐狸的样子,奈何实在虚弱,整只都蔫蔫的。

“你……”她眉头皱的却是愈发的紧了,扯着墨羽伤痕累累的翅膀,把她整只都提了起来,细细打量。

墨羽努力地挣扎着,那小小的力道没什么作用,反倒又弄掉了几根带血的羽毛。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放出的祥瑞之气对她无效,只是看到地上失去意识生si不知的狐狸,想到被抓走的先生,无力和绝望逐渐将她吞噬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明明已经五百年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化形。

为什么只能这么弱小的,看着自己的恩人,朋友被人肆意伤害。

为什么……

想要变强,想要化ren,想要保护先生,保护青黎……

苏晴看着那鸟jg金se的眼睛慢慢暗淡下来,瞳仁深处的红se一点点侵染出来,心下一惊。

那是只有福瑞才有的金红se的瞳眸。

“啾!!!!”

手上那几乎已经是濒si的身t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又嘹亮的啼鸣,却是如同在响应她一般,一声巨大的雷声在头顶炸响。

苏晴手下一松,墨羽便就又软软的滑落到了地上,而她抬头,发现不知何时,整个青鹭山已经被颜se有些奇怪的雷云重重包围了起来。

心上莫名的不安蔓延开来,却被突然杀至的破空之声打断。

她右手鞭子一甩,又是啪地一声,便见两枚暗器模样的东西被打落在了地上,落地瞬间便化回了普通的羽毛。

苏晴转头,正对上匆匆赶来的红冠娘娘。

“怎么?终于露出尾巴来了?”她看着面se不善的来人,嘲讽道。

红冠娘娘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木里口中的“苏姑娘”无疑是印证了之前众妖的猜测,然而对方是那样的大妖,质问和猜疑无疑就是对她的挑衅。

正当她犹豫之时,却突然看见一个陌生的身着h绿衣衫的人从旁边树林之中跑过,看样子分明就是个妖祟,手里似还抓着一个凡人。

救人要紧,更何况被他抓着的那人看着像极了墨羽家的凡人书生。

小褐马j那么宝贝那个凡人,定然不会让人随意将他带走。

她心下焦急,也来不及多想,急忙跟上那妖祟身影,却不想这一跟就跟到了苏晴院子前。

那妖祟突然不见踪影,而自己一直当做nv儿宝贝的褐马j正鲜血淋淋地被大妖苏晴抓在手里,而旁边躺着的青黎更是神志不清浑身是血,背上还带着一个极重的鞭痕。

她楞了一瞬,便听到墨羽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她再也没法忍耐,哪怕对大妖天生的畏惧让她手莫名的有些发抖,她还是掷出了那两根羽毛。

看着被苏秦轻易挡下的羽毛,红冠娘娘咬牙,沉声道:“那些妖祟之主果然是你!”

苏晴听她口中所谓的“妖祟之主”,又联想到之前墨羽笃定妖祟藏在她院中,心中愈发认定这他们一伙人联合栽赃的戏码。

“呵呵,”她怒极反笑,连带着对墨羽身份的怀疑也压了下去,“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你们呢这么大的胆子,又要图谋我苏晴何物,竟是连脸面x命都不要了。”

红冠娘娘自知不是苏晴对手,更何况墨羽和青黎还在对方手上,她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焦急和在大妖威压之下本能的惧怕,开口劝道:“苏姑娘生出名门,又何必欺负我们这些山间散妖,自古妖祟违背天道而行,多行不义,苏姑娘你若一意孤行,将来定然不可善终。”

“好一个不可善终,”苏晴眯着眼又笑,语气却是愈发y冷,“怎的我出生涂山便要忍得你们以下犯上心怀不轨,任凭你们爬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光是今日的冒犯陷害,却已是足够让我将你们好好处置个千百次了。更何况你们既然敢以我族神器做饵,怕本就是盗取神器之人,如此我倒更有千百个理由,和你们好好清算一番。”

红冠娘娘哪知什么神器之物,只当她是刻意扣上的罪名,怕早就为今日的迫害想好了罪名,亦知今日事已是不可善终难逃一si,却见那伏在地上的墨羽身t还有微微起伏,知她x命应该无碍,多少才觉得轻松了些。

红冠娘娘再抬头,看那苏晴脸上依旧是倨傲嘲讽神se,才苦笑道:“您若要处置我们,自然有千千万万个理由,想要如此栽赃欺辱,我们自然也无话可说。”

她这番话说的卑微又苦涩,还带着没有压抑住的愤恨,听在苏晴耳中更是刺耳的紧。

她们两边都觉得被泼了w水,自然是说不到一起去的。

于是红冠娘娘颇为心灰意冷的丧气话便成了苏晴耳中无异于无法无天的小妖怪刻意的挖苦讽刺,她哪还会再继续和她客气,右手一动,那白鞭就应声而起,直奔红冠娘娘而去:“栽赃?既然是要血口喷人,那我便让你好好的给我吐出这口血来!”

眼看那白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迎面ch0u来,红冠娘娘哪敢怠慢,双袖向前轻挥,立刻就化成一对巨大的翅膀,而那翅膀最外排的黑se飞羽顷刻变作把把利刃,毫不客气地向苏晴s去,同时将着她整个人都向后推出了一丈多远,落在那白鞭够不到的地方。

那片片飞羽排的极密,又胜在身形轻巧,速度本是胜过白鞭,却不料苏晴不过冷哼一声,手腕偏转,打空了的白鞭鞭尾竟是径直撤离了红冠娘娘,反而向天空扬起。眼看那飞羽已杀到苏晴一步之外,那扬起的白鞭又动,如同一条打着响的激雷,从高空狠狠扫下,带出的疾风轻易便将那黑羽吹散。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和苏晴之间的差距,不过眼看自己全力一击被如此轻松化解,红冠娘娘心中还是难免一紧,却还不待她再有动作,那打下的鞭尾竟不知何时又长了一丈,已是劈面而至。

在绝对的等级和力量的压制之下,自然没有任何讨巧侥幸的交手方法。

红冠娘娘再躲已是太晚,只能靠着本能往旁边扑闪,便见那白鞭堪堪擦着她翅膀落下,鞭风直接连皮一起扯掉了她半个翅膀的羽毛,鞭尾“啪”的一声砸落在地上,鲜血淋淋。

剧痛之下,红冠娘娘发出了一声极为尖利的悲鸣声,听到声音的墨羽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勉强地张开眼,却只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像,她就在这样的恍惚之中,看到那条红白相间的鞭子,再不留任何情面,狠狠向着那个养育了自己五百年的娘亲直ch0u而下。

下一瞬,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离她而去,一切又变成一片黑暗。

就好像刚才那一幕不过只是噩梦里的一个片段而已。

还好,只是梦境。

繁花似锦,落英如雨。

天地之间似都笼着一层带着桃花香气的薄纱,亦真亦幻却是唯美至极,更有琴音袅袅于这美景之中,原本清淡的调子,却被这漫天花瓣生生衬出些靡靡缠绵之感。

倏地,琴音突断。

“师父,您怎么了?”琴前的nv子随琴音的停断放下舞袖。

她眉目之间笼着梦境之中特有的朦胧,而他却似乎依稀记得她迷雾后的容貌,是如何倾城绝yan。

他摇了摇头,抬眼见一片花雨连绵,而落在掌心间的花瓣悉数化作华光点点,复又融入这不见来去的这方天地之中。

他心知这应是一场梦境,或是他这残碎魂魄曾经的一段记忆。

自那天突破禁制之后,他便一直呆在这里。

岁月时光似乎变得有些不同,恍惚之间他似已历经千年,茫茫中却又知道这一切不过才是一两息之间的光景。

然后,他遇见了身边这两个人,心中便细密升起许多似怀念似温柔的情绪来。

他依然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不记得太多往事,却又觉得若是在他们身边,那些兴许便不再重要了。

“定是牡丹你方才那曲跳的太难看了,吓得先生不敢再继续抚琴。”一旁的人看不清模样,依稀是少年人的身量,清朗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花如锦!”身着舞衣的少nv被他气得跺脚,又几步上前yu扯他耳朵,“恁地你整日在这混吃混喝,倒还弄出诸多抱怨来!”

那边的少年笑嘻嘻地躲开了去:“也就先生惯得你这般无法无天的,明明学艺不jg,还不让人说了去。”

“先生你看他!”

他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似在那很久之前,他们便如此时般的相处,而这般嘈杂吵闹之间,竟让他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温柔心思来,如斯百年。

大概是这花影朦胧,太不真切,否则那么冷清的他为何也会微扬了嘴角。他自是看得见这天地万物水石旖旎,却不知此时那抹笑意,竟是这十方盛景也不能企及的花容如画。

他轻轻闭了眼,耳边依稀是那两人笑闹的声音,将这段记忆染得一片烂漫。随之而来的,却是许多莫名的绵绵密密的伤感,突兀又矛盾。

这是过去的记忆。

这一切太过美好,纵然他并不是会沉浸于虚假幻境的人,却也难免心生怅然。

然而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了解。自己究竟是谁,为何只剩一缕残魂,又缘何要在此时此地醒来。

而在这满是陷阱和禁制的破碎记忆之中,也许会有他要的答案。

在张开眼时,依然是花雨漫天,而那二人却都不见了。

又不知何时,被谁人在脚下系上了一根红绳。那红绳就那么安静地落在地上,蜿蜒着隐没进了桃林深处。

他撑着桌子起身,冥冥中似被什么指引着一般,沿着那红线的方向,探寻而去,终寻得那红绳末端系着的另一个人。

是牡丹。

而此时她却是换下了舞衣,身着华服,娉娉婷婷,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美得尽奢尽靡,见到他更是笑靥明媚:“师父,你来啦。”

他抬起手,似要帮她拂下发间花瓣,又似yu轻抚她秀美脸颊。

然而还不待触碰到她,却听咔嚓一声,脚下红线顷刻如齑粉一般,消散不见,连带着牡丹也突然定格成一幅极美的画卷,又在下一刻碎落成片片残页,聚合在一起,似被什么牵引着一般,急急往前方飞去。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便抬脚追去,而在这不过几息的追逐之中,随着他的脚步,周围绵延盛开的桃花书却一棵棵枯萎下去。待他停下,这天地早已换了面貌,肃穆森然,雷声阵阵,再不见那桃花缠绵。

牡丹的碎片终于在前方停下,又化为了她原本的样子,却是身负枷锁,身着囚衣,姿态间再不见之前的活泼大方,整个人都笼罩在心如si灰般的颓然悲伤之下。

周围满是盱衡厉se的模糊面孔,非议斥责之声纷纷扬起。

“这便是那牡丹仙子,违背天道,害的人间境民不聊生。”

“如今若不处置了她,我们又怎好和麒麟交代。”

“若不是她违背了天道……”

“都怪她。”

“此般恶行,天道定不能容!”

“杀了她!”

“三清三境之耻!杀了她!”

“定要让她魂飞魄散,再不得作恶!”

“怎可逆天而行。”

“大逆不道!”

天道!天道!天道!

他只觉头痛yu裂,那些私语之声杂乱地重叠在了一起,又絮絮在他耳边炸开。

“天谴来了!”

突然一声惊呼唤回了他的神志,他抬头见那层层雷云之中电光闪烁,紧接着一道赤红se的激雷从那云中s出,冲着牡丹急劈而下,而她却丝毫未察觉一般,仍是那般悲寂又恍惚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似一瞬之间失去了这身t的控制权,飞身向前将牡丹护在身下,反手又放出一个防御阵法来,而几乎在同时,这阵法之外又被人加上了一层结界。

不待他再做反应,炽烈的雷光顷刻间就夺取了他的全部感官,然而灵魂的碎裂焚烧之感却让他痛苦万分,好像所有的苦痛都被融入了这毁灭的一息之间。

最后一瞬,他听见了一声肝胆俱裂的呼喊声。

“先生!”

是花如锦的声音。

同时到达的,还有那响彻天际的天火雷声。

轰隆!

他张开了眼。

“啪”!

本应落在红冠娘娘身上的鞭子却是偏离了方向,擦着她的脸颊落下,鞭风瞬间将那姣美的脸庞划的鲜血淋漓。

看着紧闭双眼已经准备赴si的jjg因为脸颊的疼痛张开了眼,还未褪去惊惧的眼中又带上一丝疑惑,苏晴嗤笑一声:“怎的?以为我会杀了你?”

她手一扬一甩,弄掉白鞭上的血迹w渍,长袖一摆,那鞭子便如有生命般灵巧而迅捷地缩回了她袖中:“尔等小妖,又怎配si于我苏晴鞭下?”

红冠娘娘勉强撑起身,看着款款向她走来的大妖,心如si灰。怕是在她眼中,要杀si他们与捏si蝼蚁无异,哪怕只是对方一时兴起,处置着他们不过是为了开心,他们又有何能力能够抗争一二呢?

未等到苏晴走到面前,红冠娘娘已经伏身扣地,不再是遵循妖怪的本能,亦不再心存侥幸,哪还敢继续同她辩解,只得顺着她之前的话卑微地恳求道:“小妖不识好歹,顶撞了苏小姐,小姐怎么处置小妖皆悉听尊便。不过小妖nv儿,和狐妖青黎,却是无辜,是受……小妖蛊惑,还请苏小姐网开一面,放他们离去。”

听到这里,苏晴脸se却是更加难看:“怎的?到了此时还要为那幕后之人遮掩隐藏?受你蛊惑?我且问你,炼妖壶的消息可是你们放出来的?东西又被你们藏去了哪里?”

“炼……妖壶?”红冠娘娘不过五百年道行,哪里知道上古神器的事情,却又不敢与苏晴解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而苏晴见她如此反应,便知她是真不知炼妖壶的下落,更是笃定炼妖壶实在她背后的“幕后之人”手上,而诱她前来,设计陷害她的,想必也是同一个人。

“怎的?你不是这青鹭山的管事妖怪吗?却是连这个都不知道了?”

红冠娘娘自是从她语气中听出那讥讽之意,一时却不知道苏晴又准备作甚,奈何墨羽和青黎的命还握在她的手中,她也只得顺着她的话接道:“小妖有幸得山中妖怪信赖,才暂任山主一职,奈何天资愚钝,并不清楚苏小姐口中关于炼妖壶的事情。”

“哼,嘴y。”

苏晴懒得再与她周旋,一脚便踩在红冠娘娘受伤的翅膀上,冷笑道:“且不说那一身福泽来历不明的鸟妖,这福泽之地的福泽浓厚,若非千年不可成,可是你一只五百年道行的jjg能够称王称霸的?你们以炼妖壶的消息诱我来此地,却丝毫不懂遮掩,百般陷害,偏偏只让你一只小妖前来解释,怎的却是以为我同你们一般愚蠢不成?”

红冠娘娘闷哼一声,却来不及顾及伤口,听她那么说,多少猜到其中必然有所误会,急急开口:“苏小姐误会了!青鹭山虽是福泽之地,福泽却也不过五百多年,并没有千年之久。而山中妖怪一直本分善良,又敢对您有所歹意,又何来设计图谋一说?”

在红冠娘娘成妖之前,青鹭山的确也修出过一些小妖怪的,奈何那时的福泽不b如今,天灵地宝又极为稀少,更不提修行机缘。是以之前的妖怪开了灵识,化形之后便大多就早早离开,寻找其他宝地去了,而红冠娘娘虽是家禽出身,却是极有灵气的,修为长得极快,到如今,这山中修行最高的妖怪,还真的就她一只。

“五百多年?”苏晴皱眉,“你真当我……”

说到这里,她却又想起那只自带福泽的怪异鸟妖来,心中那看似荒谬的猜测再次冒出了头。她不再理会红冠娘娘,反而几步走到昏迷不醒的墨羽身前,将她提了起来。

苏晴这个举动却是急坏了0不清她意图的红冠娘娘,只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方才辩解,要向墨羽下手,连忙踉跄着扑倒苏晴面前,跪伏下来,不住地恳求道:“苏小姐饶命!请放过小nv吧,她不过是一个化形都不成的小妖,自然不会和您有什么牵连!那些计谋,您说的那些事都是小妖一个人做的,妖祟之事也是小妖为了嫁祸您而做的,小妖知道错了,您如何惩治我小妖都心甘情愿,但是还请您放过她,求求您,求求您!”

她这认罪一般的一番话却并没有让苏晴放手,反倒是更加疑惑了。她又如何看不出这是那芦花jjg为了袒护手中鸟妖所说的假话,更何况不过是只野地的jjg,又哪来的本事去涂山盗宝。而若不是她,此时她脸上的急切又不是作假,却又不像是被人胁迫隐藏的样子,莫非真的是她误会了什么,那么这些妖祟之事……

还不等她想清楚,一旁一直安静的十五却是cha话进来:“你原形明明是一只芦花j,怎的却成了她的娘亲?更何况这鸟妖全身是血的跑来院里,一来便说我家小姐藏了妖祟,要往里y闯,又怎能让你说的好像她十分无辜一般?看你们几个委屈求全的样子,难不成我家小姐还真的窝藏了妖祟,连带着还b迫了你们不成?真真好不讲理。”

“不,不是的!”红冠娘娘下意识急忙解释,“小妖并未有嫁祸苏小姐的意思,只是之前分明是有一只妖祟……”

说到这里才想起苏晴似乎并不喜欢听她辩解,急忙停下话头,反而道:“事已至此,罪都在小妖一人,还请苏小姐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两个。”

十五这么一提,苏晴方才消下去些许的怒气便又被激了上来,她一脚踹开跪在脚边的红冠娘娘,冷冷道:“怎么?一直抢着认罪,当真觉得我苏晴不敢下狠手么?”

她左手轻挥,甩出一道现形咒打在红冠娘娘身上,一道华光闪过,nv子的惨叫声突然就变成了尖锐的j鸣,红冠娘娘方才在的地方再也不见受伤的红衣nv子,只剩一个残了个翅膀颤抖着的芦花母j。

“既然你人形不会说实话,那便化作原形好了,”苏晴将墨羽随意丢在了一边,撑着下巴蹲在红冠娘娘旁边,笑道,“待我一根一根拔掉你的羽毛,拆了你的骨头,知道疼了,自然就晓得该和我说什么了。”

被迫化回原形的红冠娘娘元气大伤,此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哪还能再多说什么。

“十五,你……”

见状,苏晴复站起身,又看了看另外两只晕倒的小妖怪,正要吩咐十五,却被院后柴房内突然传出的一声巨响打断了。

“砰”。

响声之后,一个身着h绿衣衫的圆胖妖怪便从里面被丢了出来,这不是之前绑走沈卿的榕树jg又是谁。

此时却见他原本华贵的外衫已经被什么利器割的破破烂烂,而那长长的胡须更是乱七八糟惨不忍睹,之前还没散尽的福泽之气像是找到了入口,顺着那被切开的胡须缠了上去,顷刻就让伤口像被烈焰炙烤过一般变得焦黑,痛的榕树jg缩成一团,sheny1n着在地上来回翻滚。

这是一只妖祟。

苏晴心中一跳。

她早就在这院外下过一层自己的防御法阵,哪怕红冠娘娘他们是准备拿妖祟嫁祸于她,也万万不可能真的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把一只妖祟塞进院子,除非……

“噗嗤”。

一只手从背后贯穿了她的x口,妖化后尖锐的指甲上,沾着yan丽的赤se血ye。

苏晴一愣,却是极快地反应了过来,左手手肘向后狠击,摆脱身后偷袭之人后,一夕之内便已跳到几丈之外。

她护住受伤的x口,右手一扬,那白鞭便甩了出来。苏晴脸上惊怒不定,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十五,是你!”

十五依然还是那乖顺温柔的样子,她看了看自己沾满血迹的手,冲苏晴笑笑:“对不起小姐,吓到您了。”

“差一点就能将您的心掏出来了呢,”下一瞬,嘴角却扬的更高,柳眉微挑,脸上还哪有什么温和的表情,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却楞的多出了许多邪气的妩媚来,“真是可惜了。”

“竟然是你!这么说……盗走炼妖壶的人,也是你!”

“不错,是我。”十五低低地笑了两声,手指微动,将沾满血迹的手轻轻的放在x口处,往外一引,便将藏在心脏里的炼妖壶放了出来。

原本铜绿se壶壁外此时渡上了一层诡异的黑红se光芒,怕之前那些妖祟收集来的魂魄已经全部被封在了壶内。而那光芒之外,又隐隐围绕着一圈咒文,怕这就是苏晴无法感受到炼妖壶气息的原因。

“为什么?”若是旁人,这般偷袭算计苏晴,她怕早就把鞭子打过去了,但是这是十五,待人总是温柔知礼,族中同辈总是惧她妒她,唯有她陪伴了她百年,“为什么要背叛涂山狐族?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背叛于我?!”

见苏晴盛怒,却还没有出手,十五叹了口气:“小姐对我,终究还是心软。”

苏晴握鞭的手又紧了紧,却听她继续说:“不过我已经当够小姐的丫头,没有姓氏的十五了。

天分,努力,样貌,我哪一个b那些姓苏的狐狸差?凭什么我就只能远远的被划分在涂山之外,受尽欺辱,一辈子只能做个服侍别人,倚仗别人鼻息而活的丫鬟呢?仅仅是因为我爹爹是一只普通的狐妖吗?”

“可是……”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青黎,眼睛一闭一张,便已化成竖瞳,身后也出现三条赤se狐尾,“小姐您看,纵然我连涂山功法都没资格修习,不是也有三条尾巴了吗?我资质如此好,怎么会是乡野小狐呢?你们……却连苏姓都不肯给我,明明我也是涂山狐啊!凭什么呢?凭什么,我就不能是‘苏小姐’?”

她话音刚落,却见那柴房内走出一个颀长从容的身影来。

“沈卿”瞥了眼这院中情形,目光在昏迷的墨羽那里顿了顿,最终转向了院中唯二还清醒着的剑拔弩张的二人。

“你们是何人?”

上古至今,十方之中有九大神器。

琉璃木,太虚剑,炼妖壶,天罡塔,折戮幡,仁王鼎,沧海印,天灵玉以及nv娲石。

其皆有通天之能,又有说得其九者,可破碎虚空,逆天道而行。而除却凤凰,麒麟,龙三祥瑞各取其一,剩下的神器则大多散落在十方各处,待机缘以现世。

混沌之初,为了得到神器,仙妖人三族皆琢磨出不少“寻宝”功法,用以感知神器气息。然几千年已过,大多神器都已被三界各族瓜分保管,却是皆被秘密收置并不入传入世,是以神器之传慢慢消失于坊间,连带着大多寻宝功法也跟着失传,而苏晴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习得皮毛,却也足够她出来搜寻炼妖壶了。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炼妖壶真正的用途。

除了仁王鼎外,炼妖壶是唯二“炼”的神器。不过与仁王鼎炼器不同,炼妖壶炼的是“魂”,天道之下任何的灵力,魂魄,福泽都可为它所炼所凝,可为修为,可为灵力,可为万物休养之jg,而无论那些作为原料的魂魄如何而来,最终x1收这些修为的受益者,并不会被判定为“妖祟”。

即便如此,随便采集魂魄凝练之举,却是十成十的妖祟行径,连带着整个神器似都带着些邪气来,并不受涂山那群正经狐狸的待见,而其作用,也只有那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才知道了。

因此纵然神器被盗,一开始涂山的那群老狐狸也并没有太过着急,毕竟这十方之中还记得炼妖壶的作用的老家伙,并做不出盗宝的事情,而这次的失窃,怕只是不懂道的蟊贼只是冲着这神器名号来的,即便神器在那人手上,怕也闹不出什么大乱来。

是以他们仅派了苏晴独自前来,全当是给她的一次外出历练。

谁料,他们到底是低估了这盗宝贼。

她不但知晓其用法,还用的趁手的很。

如今苏晴被十五所伤,虽不致命,却是实打实让她颜面尽失,她虽气急,奈何却只见十五游刃有余的样子,并不知那神器深浅,一时不敢轻易出手。

此时那被榕树jg掳来的凡人书生又横cha进来,却让局势更加复杂起来。

雷声又响,似有千钧之势,蓄势待发,势要滚滚而来。

十五看着院中突然出现的书生,眼神一动。

她虽不过只是一个三尾狐妖,却是没少吃炼妖壶的甜头,自然知道“神器”对修为有多大的好处。

而之前苏晴说这凡人身上有神器的气息,她早就动了心思,才会让榕树jg和五针松去将人捉来。更是让榕树jg刻意留下证据让人怀疑到苏晴头上,只等借机出手,坐收这渔翁之利。

如今苏青受伤,这青鹭山不过都是些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孱弱妖怪,她哪怕是生吞了这凡人,也不怕有谁能来g扰。

如此,她便有了两个神器傍身,假以时日,莫说练出五尾,只怕七尾九尾也不过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想到这里,她看沈卿的眼神更是火热,娇笑一声,声音都带着妩媚的弯:“,何人?自然是公子您的心头好人儿~公子且待妾身片刻,一会妾身带你离开,好好做些快乐事情~”

虽b不上苏晴,十五却也是万里挑一的好样貌,平日收敛着自然看不出这千娇百媚的样子身段,如今放开了,倒真真似从那市井话本里蹦出来的狐妖一般,一颦一笑,皆都带着g人的气质。

“十五!”,苏晴猜到她打的什么主意,不待沈卿说话便皱眉厉声道,“你如今心生魔障,难道还要再继续逆天而行,执迷不悟吗?”

十五转过头看向苏晴,慢慢收起了笑容。

“是了,你总是见不得我这般模样。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在你眼里,我就和我那爹爹一样,是个血统低贱,见识浅薄的山野狐妖罢了。”

两人目光相接,周围空气亦莫名凝重了起来,苏晴握紧手中白鞭,却不料十五又突然开口道:“呵呵,小姐,看来你还并不知道炼妖壶的jg妙,这福泽天道这么好,我又怎么会逆天而行呢?”

“执念太深,胡言乱语!”

苏晴不再留情,一鞭子劈甩十五,谁料才运转灵力,妖丹处便传来一阵剧痛,滞涩的灵力逆行而上,生生b得她吐出一口血来。

“小姐小心啊,”十五露出些刻意的担忧神se来,“我刚才‘不小心’送了一丝灵力进去,小姐现在还是不要随便使用术法才好。”

她语气随意,但那一手哪里仅仅只是“一丝灵力”那么简单,那可是“那位大人”给她的好东西,于心脉之处种下,几息之内就能封住灵力运转,若要强行突破,只能落得妖丹碎裂的下场来。

即便她如今有炼妖壶傍身,说到底也不过只有三尾,自然不会是苏晴对手。她谋划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把苏晴踩在脚下的这一刻。

她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极大的愉悦了十五,她不再关注那一旁站着的凡人,慢慢踱步到苏晴身边,拿出手绢似要为她擦拭唇边血迹。回过神来的苏晴一掌打来,她悠悠一闪便落在一边,却也不恼,唇边甚至挂着温柔笑意,又恢复些往日那个十五的样子来。

“小姐脾气怎的还是这么急躁,离了我可如何是好?”

“闭嘴!”

“是了,怎么会让小姐一个人呢,我们主仆二人,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她说话时无论是语气亦或表情都带着些诡异,苏晴握紧长鞭也不答话,只是紧紧盯着面前这人,警惕异常。

“待你也入了这炼妖壶中,化为修为灵力,迟早……也就会成为我的一部分了。不是吗?”

“刁奴尔敢!”

“为何不敢?小姐,你可知我为何引你来着青鹭山?”

见苏晴不答,十五自顾自接了下去:“就这几日,天火将至。这里的一切,草木生灵都将化为一捧灰烬。而被天火焚烧至si的生灵,是断不了世间线的,自然也不会有冥鬼六界之人前来收魂,而这就会变成我最好的养分。

你们总说天道天意,而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机缘!”

“胡言乱语!且不说天火如何,你如此为祸一方,有何资格妄论天道一二!?”苏晴怒叱。

“为祸一方?”十五歪歪头,似很困惑的样子,“我何时做过?”

又似突然恍然大悟一般:“你是说那些妖祟吗?”

“呵呵,”她看着苏晴满是愤怒的脸,笑道,“我只是告诉他们天火的事罢了,那些可怜的小妖心志不坚定,想要于九si中贸然寻一线生机,做出那般伤天害理的事情,又于我何g?”

“你!!!”

十五轻轻抚0了一下手中的炼妖壶,痴迷地看着那妖冶的墨红se流光:“既然他们沦为妖祟,那我杀了他们也不过是替天行道,那些凡人小妖反而应该对我感激涕零才是。而小姐你……”

“被青鹭山不知好歹的小妖们算计,困在天火之中殒命于此……”她笑弯了眉眼,“我自然会同长老们交代清楚,为你讨回公道的。”

“十!五!!”苏晴气极,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便又要扬手,却只换得t内灵气四撞,连带着妖丹都出现了一丝裂纹。十五不过几句话,便换得她筋脉尽断灵力混乱,喉间腥甜一片,她又怎甘在这昔日的婢nv面前再三示弱,生生咽下了那口鲜血,却是气的耳边轰鸣,流出血来。

“小姐莫气,自有这青鹭山上下生灵,为你殉葬。”

耳鸣溢血之后,苏晴却是冷静了许多,看到十五胜券在握的样子,再联想到她方才所言,竟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咳……”喉间还残留些血,苏晴捂嘴咳了两声,才毫不客气地嘲笑道,“笑你愚不可及,被人骗了还在此处沾沾自喜。”

“就你?连炼妖壶有何用途都不知,哪里来的资格说这些?”

十五冷哼一声,只当苏晴穷途末路,不过是说些胡话转移她的注意,却不想苏晴却是笑的更开怀了。

“和炼妖壶有何关系?我笑的是你连天火是何物都还没弄清楚,便自以为是的在这里谋划,更笑你怕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迟早不过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天火哪是会随便出现的东西?你可知天火以福泽为引,一旦燃起,若非有凤凰借以涅盘,便是不息不灭。上次天火降世,还是在那昆仑山,仙人未分之时,直烧到昆仑上下寸草不生,才有凤凰奉命而来。这小小青鹭山?呵,怕是引来火星的资格都没有吧。”

“你胡说!”

她如今灵力被封,妖丹受损,本是极为狼狈的时候,说话时却依旧是往日那般的骄纵霸道,盛气凌厉,反倒刺得十五突然暴怒起来:“那位大人怎会骗我!贱人!”

十五不过三尾,神识之中还未有资格收到有关天火的传承,若有,也不过仅仅是些懵懂的轮廓而已,因此所有这一切,都是给她炼妖壶的“那位大人”教会她的。

而关于“那位”的事情,她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知。

他为何知道那么前所未闻的功法和结界,能轻易的掩藏神器的气息,甚至对于她们这一路的见闻都算计的清清楚楚,巨细无遗。那他又为什么选中了她,要帮她?

太多的未知,让十五在临近这一场谋划的结尾之时,兴奋之余,心中也难免不安。她太相信这位大人的话,同时却又的确怀疑他的动机身份,而苏晴这番话,无异是将她心中忐忑放大了开来。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十五抓住苏晴的衣领,右手已经化爪高高举起,一旁的“沈卿”这才动了动。方才他被忽视的彻底,却亦不恼,反倒是通过二人对话将眼前形势了解了七七八八,如今眼看十五真的要出手了,他正yu上前,却被天上突然炸响的雷声止住了脚步。

雷云笼罩,周围已经暗的如同黑夜一般,却被方才那道雷光照亮了天地,反而显得愈发恐怖骇人。

这声雷响却仿佛成了一道号令,紧接而来的,是连绵不绝的道道惊雷。更可怕的是随雷声而到的,并不是耀目的闪电,而是一道道通天的赤红se雷火。不多时,天地之间便连成了一片燃烧的火墙,将整个天麓山笼罩其中。

天火。

火墙如同一面剧壁,将整个天麓山地界隔绝了开来,而在接触到这里的福泽之后更是越发猛烈,似一条条火龙一般,翻腾肆nve,不多时便将原本的葱郁山se烧成一片火海。

原本对峙着的苏晴和十五皆被这声势浩大的一幕镇在原地,“沈卿”倒是从容些,眉头却也是皱的si紧。

倒是十五先缓过神来,眼中满是疯狂兴奋之se:“天火……天火来了!大人果然不成骗我!”

她转头,看着苏晴,语气即恶毒又快意:“小姐,你还想挑拨我与大人的关系?您看呐,这天道都不愿如您的意。哈哈哈哈!!”

“不可能……”苏晴哪里顾得上她的挖苦挑衅,满目皆是赫然。

她方才所言非虚,虽说有刺激讽刺十五的意思在里面,却也是字字属实。

传说人间境有盛灵之地,福泽厚载。

而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若是福泽汇聚凝滞,天道便会降下天火,以福泽为引,常燃不息。

只有凤凰同来,引其火涅盘于此,方能将其熄灭。

这天麓山虽说福泽盈厚,却哪能与盛灵之地相提并论——这么多年,人间境能称的上“盛灵”的,也仅仅只有人仙未分时候的昆仑而已。

然而此时却不是苏晴惊诧质疑的时候。

十五见天火已燃,心知那位大人交代她的时机已到。

如今天麓山境内,所有妖怪灵物都无处可逃,她只需把苏晴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自己寻得一出安全地方坐收渔人之利,等待那位大人吩咐便可。

只是……

她转眼看着站在一旁的沈卿和地上昏迷不醒的墨羽。

他们一个可能身负神器,另一个则是大好的福泽之t,哪一个都可再在修行上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垂涎不已。

更何况他们不过是个凡人和个昏迷不醒的妖怪,如今的苏晴也奈何她不得,形式对她可是有利的很,她怎么可能放过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身形一闪,人便已经到了沈卿身边,苏晴一惊,正要上前,却见那凡人书生不过轻轻侧身,手指一捻一弹,一个小小法阵已成,狠狠打在了十五身上,生生将她b退几步。

“这是……”苏晴眼睛微微张大,瞥见十五接下来的动作,不禁出声提醒,“小心!”

她动作太大,扯的方才伤口又迸出血来,疼痛让她动作一顿,再抬起头时,那两人已经斗在了一起。

十五虽未在涂山正式拜师,平日修行也是用的涂山的功法,对于法术算是知些皮毛。只是如今苏晴知道她原本是刻意藏拙,若对方真的是个凡人,怕是定然无法应对。

然而,此时的“沈卿”却不是个凡人。

虽然涂山如今和三清三境相互走动极少,但是对于彼此的功法还是有些了解的。

而她方才看的清楚,这个书生用的,便是三清三境的术。

再看那二人打斗,便更是高下立判。

那书生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根树枝做剑,虽不过一根枯枝,却也被他用的剑气纵横,剑招更是行云流水,凌厉又漂亮。

反观十五,堪称毫无招架之力,几招之后便已伤痕累累,若不是靠着法术强撑,怕早已败在对方剑下。

苏晴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嘲讽道:“方才见你志得意满,还以为必然是胜券在握了。怎得叫一个凡人打成这个样子?”

十五此时自是听不得她的讽刺,但也知道这凡人并非池中之物,却只以为他是受了神器的益处,才能有这般能耐,反而更是想将这凡人拿下,把那不知名的神器据为己有。

她如野兽一般低低嚎叫了两声,指甲暴长,瞬间便变得锋利无b,身后亦是三尾突现,嘴边犬牙也跟着露了出来。

紧接着她五指并成爪,向着“沈卿”门面直攻而去,而“沈卿”依是从容不迫,腕间微转,寒芒一闪,便见那半指长的指甲被齐齐削掉,若不是十五手收回去的及时,怕如今已是空剩个手掌了。

然而十五却并不罢休,收手之后借力一转,那三条巨大无b的尾巴如同一柄巨扇扫来,尾间突然燃起赤se狐火,在她转身的瞬间化为三颗熊熊火球,攻向“沈卿”。

“沈卿”不耐烦地抬剑,那三颗火球还来不及再近身分毫便被那蓬b0而出的剑气熄灭,连带着十五都被激地退后了几步。

山中天火越烧越烈,头上雷云却是久久不散,“沈卿”不yu与这狐妖继续纠缠,索x不再收敛,剑气源源不断地顺着他手中枯枝流淌而出,而那原本不起眼的枯枝,如今却是熠熠生辉,在剑气包裹之下隐隐化成一柄紫气环绕,se如霜雪的长剑样子。

十五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凡人,三条尾巴却在那威势之下收并在一起,本能地感到恐惧,微微颤抖。

眼见“沈卿”手中之剑就要成型,十五突然咬牙躬身,一运气,却是转身冲着墨羽躺着的方向而去。

苏晴见状扬鞭ch0u了过去,被十五堪堪躲过,却见“沈卿”脚下一点,下一瞬人便已经挡在了十五面前。

他被这颇有些不知好歹的小妖怪耗尽了耐心,正要出手,突然脑间一阵剧痛,他身t里的灵力似被什么ch0u走了一般,顷刻间消失殆尽。而原本抓着剑的手也失去了力气,就见那长剑脱离他的手坠往地上,剑上锋芒如晨间星辉,点点散去,又慢慢变回枯枝模样,最终随风化为灰烬。

谁人都不曾留意,那个一直偷偷跟着沈卿的,那个不起眼的红se小虫,此时也消失了踪迹。

十五见状心下一喜,却也不敢再贸然对这凡人出手,反而绕开了他,再次冲着墨羽而去。苏晴哪会让她如愿,yu要去拦,然而她毕竟有伤在身,又被封了灵脉,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见着昏迷中的墨羽被十五抓着翅膀押在了手中。

“十五!你莫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十五却笑,又看了看一旁突然虚弱下来的那个凡人书生,“我看这是天要助我!待我真的成了神器之主,将这些魂魄化为我的修为,你们涂山,怕只会将我当成座上之宾。咯咯咯,到那时,我定也会记得小姐你,对我的好的。”

天火已燃,那层层雷云已经被这漫山火焰染的赤红一片,依有雷声沉沉滚滚。而周围被火灼热的空气带出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映的火光之中十五的笑脸都一同扭曲了起来。

“十五,看看你如今的样子。”看着她这般模样苏晴握紧了手中长鞭,冷冷道,“你如今还有何脸面说你非妖祟?你怕是b那妖祟都更要丑陋万分。就凭你,还想做涂山的苏小姐?”

她如今自然打不过十五,但也不会任她恣意妄行。若真的如她所说,最终涂山也定然会因她为世人所诟病。

既然十五是她带出来的丫头,那便由她来清理门户。

话音即落,她便运转起周身灵气,瞬间剜骨般地疼痛便顺着灵气的运转传遍四肢百骸。她强忍这经脉寸寸断裂的痛,冲十五冷笑道:“苏小姐?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灵脉被封,自然无法再使用法术。

不过在妖丹碎裂之前,她还有别的选择。

然而还未等到她出手,那厚厚叠叠的雷云先有了反应。一道红光对着墨羽直劈而下,紧接着动彻天地的巨雷之声炸响开来,震得脚下土地都跟着晃动,徒留几人脑中一片嗡嗡回声。

那红se的激雷实在太过耀眼,恍如曜日当空,不可直视,她不禁闭了闭眼,却突然听到十五惨叫出声。

她循声去看,就见十五苍白着一张脸捂住被烧得焦黑的右手,而原本被她抓在手里的墨羽如被火焰温柔托起一般,浮在半空中,而那随红雷而至的天火似得以她周身福泽的滋养,愈发旺盛,最终慢慢形成了一个虫茧般地形状,将墨羽包裹在了其中。

再看十五,手上的火已经熄灭,周围的福泽之气却像是抓住了猎物一般,顺着她的手臂一点点挤入血脉之中,不多时,那只手便如被反复炙烤过一般,g枯焦黑了下去。

“不,为什么?为什么?!”十五又痛又惊,她明明不是妖祟,为什么会被这福泽之气缠上。

苏晴也不明就里,然而方才强行运转灵气的反噬已经显现。她丹田一阵剧痛,本就有些裂纹的妖丹被蛛网般细小的裂纹爬满,b得她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浓厚地福泽之气自墨羽所在的火茧里益处,周围肆nve的天火如同受到了引导召唤一般,纷纷汇聚于此,连带着那隔绝天日的火墙都消减了许多,反倒是这周围,渐渐成了一片火海。

紧接着那福泽之气像是保护一般,将沈卿,红冠娘娘和青黎一人一j一狐好好包裹在中间,隔绝了周围的天火。

还不等苏晴诧异,又见那火茧周围的火焰调转了方向,如一条盛怒的火龙一般,咆哮着向她急攻而来。

即便苏晴尽力躲闪,甚至扬鞭打散了一些,却还是难免被那愈发猛烈的火势锁伤,不多时,哪怕之前被十五所伤还竭力保持骄傲与气度的苏小姐便被这天火纠缠的伤痕累累,连带身上的衣服都被烧的参差褴褛,狼狈不堪。

她心知这怕是那野jjg把她当成了敌人,有意驱赶。即便之前的确是她认人不清,甚至打伤了她的长辈与友人,却还是难免心中有气,怒骂道:“蠢货,真是敌友不分!”

骂完,心中又是一愣,低哼了一声,看向那十五的方向:“的确是蠢货。”

而此时十五正强忍着被福泽腐蚀般地疼痛,封住右手的灵脉,对上苏晴看来的目光,愤恨地咬了咬牙,转身逃入林中。

苏晴阻止不及,又看着对她纠缠不休的火龙,略作思索,收起手中白鞭,追入那树林深处。

“此番风波,皆由我涂山人起,诸位的伤也全因我鲁莽妄断。待到事了,若我有幸全身而退,我苏晴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有那福泽滋润,“沈卿”的头疼才渐渐缓解下来,然而待他脑中重复清明之时,方才那两只妖狐都不见踪影,却见一团烈焰如生了神识一般,冲着什么急追而去,还有苏晴还没有散尽的承诺回声。

“若不能,纵身si魂灭,吾也定会将这贼人拿下,还你们之前安宁。只是若是如此,还劳烦各位去涂山一趟,将此事告知门庭。苏晴于此,谢过了。”

青黎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了眼。

脑中本还依旧混沌着不知今夕是何夕,背后传来的剧痛却顷刻间唤回了他的神志。

“唔。”

“你醒了。”

青黎循声望去,正见红冠娘娘虚弱地站在他身前,一条横过整条手臂的伤痕还在渗着血。

而在她身后的,则是滔天

她将轻轻将青黎扶起来,苦笑道:“苏姑娘的鞭子太过霸道,我修为不够,没办法完全将你治好,你且好生再歇歇吧。”

青黎点了点头,看到红冠娘娘身后的火海,张大了眼:“这是……”

同之前想b,青鹭山的火已经小了许多,如今大多都聚集到了三丈之外的一颗一引来高的硕大火茧之上。

那火焰灼灼耀目,在一片赤红火光之中,又有金芒隐隐攒动,明明危险万分,却又格外璀璨,一瞬间竟让青黎看愣在了原地。

青黎早早便失去了意识,因此并不知道天火之事,待到红冠娘娘同他解释清楚,他看向那火茧的眼光更是不可置信。

“这就是那些妖祟口中的天火?”他摇摇头,似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那墨羽她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句话,他却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既然墨羽能够控制驾驭这天火,那是不是,这火其实是她招来的呢?

可那些妖祟明明说,这天火会烧尽青鹭山的一切,所有生灵都在劫难逃吗?

那为什么墨羽会和这火扯上关系,而又为什么他们在这“天火”之中却安然无恙?

他脑中乱成一片,却听到旁边出来传来有些熟悉的男声:“这火的确是那只鸟jg招来的。”

青黎心下一惊,转头便看到墨羽家的书生正在旁边,怕是他方才太过震惊,竟然没注意到他。

“你不过是个凡人,怎么就知道这是墨羽招来的?她虽也是妖,却连人形都幻化不出来,哪里会招来什么天火?”虽然他之前也有猜测,然而听着小褐马j一直维护的书生这么说,他心中还是突然生出一gu怒气来,“若不是为了你,墨羽又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青黎,不可无礼!”红冠娘娘见他出口顶撞,虽心知青黎也是维护墨羽,然而这书生却不像是个普通凡人的样子,方才她晕倒之后的事情,还是听他所说,急忙开口打断青黎。

沈卿t内的残魂听到墨羽拼si维护的时候,似愣了愣,却很快恢复成平淡的样子:“她招来的的确是天火,却不是你们说的那种。”

之前红冠娘娘也同他讲了之前那些妖祟的事情,他索x解释了清楚:“只因当年昆仑之事,众人皆以为福泽灵地若灵气过盛便会引火烧身,却纯属妄言。不过关于天火,我所知的也并不太多,毕竟这世间能和它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那两只了。”

他说这话时,神态淡漠,却挡不住周身隐隐透出的凌峰气度,语气虽然平淡,却亦含着令人不禁俯首的凛凛威势。

这人明明不过是个凡人,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是b苏晴哪五尾狐还要令人畏惧。

“那两只?”妖怪的本能让青黎不禁颤抖了一下,方才这书生的解释他一大半都没有听懂,却也明白了这天火并不像那些妖祟所言是为了焚尽这山间生灵而来。

还不待他继续细想,那人又开了口:“靠妖怪的方法自然无法让她幻化ren,所以她才招来了这火。”

“因为你们口中这只叫墨羽的鸟jg,”青黎和红冠娘娘都有迷茫,就听他借着说,“是只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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