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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 / 1)

那年春日时分,南京正下着小雨,替南京城蒙上了层诗意。

她於戏楼见到了他,不过是在那样一个日子见到了一个人-棠姑娘赵桓征

窗外海棠正盛,她心里头也开出花来。

“我知晓孙小姐喜欢听戏,不知最喜欢的是哪一出戏?”

“《牡丹亭》”

“为何?”

“我初见你时,你正唱此曲”

“我原以为你会喜《梁祝》”

“是美,可故事太悲”

乱世之中,二人的故事又会如何?

“我们一起去国外避一避,等安定了再回来”

“如今中华四分五裂,我身为孙家子弟临危之时跑去避祸?祖父h泉下看到定是悲痛万分”

戏楼里正唱着一出戏,《西厢记》

戏台上正是棠姑娘

孙佳邦在厢房里听戏,她没瞧戏台上的人只是听着

“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孙佳邦瞧了一眼那戏子道“棠姑娘是难得的美人,却不似崔莺莺”语罢,提笔落下几字唤来小二“有劳将这信送给棠姑娘”

戏终了,不久那小二将孙佳邦请了过去,那棠姑娘还未换下戏服只卸了妆露出真容,不曾想是个眉眼间带着一丝英气的姑娘

“孙小姐请坐,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不知孙姑娘写的话是何意?”

“我以为棠姑娘是聪明人,多少人为见姑娘芳容一掷千金,可我用一句话便见到您,想来您是清楚的”

“莫非是林公子?”

“姑娘戏唱的好,容颜更盛,何必与林公子不清不楚?”

那棠姑娘轻笑“那孙小姐出身名门,祖父是大清能臣,又何必下嫁商贾之家?”

孙佳邦秀眉微蹙“棠姑娘,这是我的私事”

棠姑娘撇嘴道“也罢,是我多嘴”

“如此便多谢棠姑娘了,我这有支白玉簪是我特地找人雕的,上头的海棠很衬姑娘,我在这听姑娘唱戏一月有余,对姑娘的戏很是喜欢,若是不为林公子我也想见姑娘,希望姑娘喜欢这簪子”

“多谢孙小姐美意,这簪子我很喜欢”

“姑娘喜欢便好,我就不久留了”

“孙小姐慢走”

待孙佳邦走後,那棠姑娘对着那窈窕背影轻轻道“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那林家小子真是有福”

那小二问到“二少爷,那老爷那边……”

“这几日棠姑娘不唱戏,我回赵家一趟,元良,备车”

孙佳邦顺道去米店看了下生意,自祖父过世後父亲失望沉迷麻将,整日埋怨大清亡已,孙佳邦开了家米店维持生计,昔日孙家的鼎盛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个满门清贵的虚名罢了,而父亲依着这个虚名找了个南京富裕的商贾之家定了亲事,若是从前贵nv下嫁商户是要让人笑话的,可如今时局动荡与其嫁个门当户对的,并不如嫁与商人安稳。

米店虽赚得不多,却足以维持孙家的生计,除去日常开销,孙府里的仆人大多遣散,只余下几个忠心的,同店里的掌柜交谈过後,便拦了个人力车前往学堂接胞弟孙绍翊,前不久孙绍翊换了个较洋气的学校,虽学费较高但咬咬牙节省一下也还过得去,她知晓如今的时代接受些洋务教育总是好的。

学堂外一个八岁的孩童正无聊的踢石子,正是孙绍翊,孙佳邦伸手将他扶上了车,车上孙绍翊说着学堂上的趣事“阿姐,今日学堂新来了个同窗,阿姐猜猜是谁?”

“这麽神秘,难道阿姐认识?”

“阿姐应是知道的”

孙佳邦摇摇头“翊儿,就告诉阿姐吧”

“是林家的人,林家小公子”

“可是林公子最小的幼弟?”

“是了”

“那翊儿可有找人家搭话?”

孙绍翊委屈道“有是有,可他不太搭理我”

“许是小公子第一天来,不太熟悉罢了,翊儿不必挂怀,我们去东街给娘亲带陈记玫瑰饼回去好不好?”

“好啊,翊儿还要吃他们家的栗子糕”

“好,翊儿想吃的阿姐都买”

“阿姐最好了!”

孙佳邦让拉车师父停於东街付钱道谢後,领着孙绍翊进了陈记糕饼“老板包六个玫瑰饼和四个栗子糕,请分开包”

“好嘞,孙小姐稍待”

孙绍翊拉着孙佳邦讲话,这时一个身着军装的先生走了进来对老板道“老板四个栗子糕”

老板有些尴尬的道“不好意思,栗子糕已经没了”

那先生沉默了一会又道“那您一会儿还会做吗?”

“抱歉已经近晚饭时间,怕是不会了”

孙佳邦悄悄和孙绍翊道“翊儿愿意将栗子糕分给那位先生吗?我们可以明日再来买,可那先生感觉要的急,许是家中有人急着吃”

“愿意的,这是chenren之美,翊儿知晓的”

“翊儿真乖,那阿姐去同那先生说”随後对老板道“老板将我们包的栗子糕给这位先生吧”

那先生有些诧异“多谢小姐了,家中小妹闹着要吃,怕是麻烦了”

孙佳邦微笑道“不碍事的,家中离此处近,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此时老板道“孙小姐,这是您的玫瑰饼”

孙佳邦接过道了谢,对那先生点头後,牵起孙绍翊便往家中走去,那先生朗声道“敝姓赵,小姐请牢记”

孙佳邦婉尔一笑“赵先生,再会”

返家途中,孙绍翊问道“阿姐,那赵先生是不是心悦你啊?”

“胡言什麽,我与赵先生素昧平生,怎麽会心悦於我?”

“因为阿姐漂亮啊,而且阿姐第一次见面就将栗子糕让给他,解了赵先生燃眉之急,就像话本子里一样,一见锺情啊”

孙佳邦捏了捏孙绍翊的鼻子“你还看话本子,难不成你在学堂都没用功?”

“才没有,阿姐漂亮是事实,不过阿姐再漂亮都没有翊儿好看”

“你这些话都从哪里学来的,没半点正形”

“才不告诉阿姐呢,不然阿姐又要念我了”

“我倒是不知道翊儿有个nv孩家家的心”

“阿姐,你笑话我!”

连着几日戏楼里棠姑娘都未登台,後来孙佳邦索x就不去了

四月末,江南开始下雨,江南的雨总是朦胧中带着诗意,染了些风情

这日,孙佳邦於房内摆弄海棠,孙府内种了不少海棠,美却不醉人,孙佳邦早在雨前就剪了几枝开的最盛的海棠花,置於屋内

林家前些日子来了帖道今日下午差人接孙夫人与孙佳邦於林家做客说是来了批英国红茶邀亲家一品,孙夫人挑了件青se带白梅的旗袍让孙佳邦穿上,拿了个羊脂白玉镯替孙佳邦套上

颜如渥丹,美人如斯

“阿娘,今日怎的如此重视打扮?不过是品茶罢了”

“邦儿,既是婆家又怎麽能轻怠?咱们虽是低嫁,可终是名门贵nv,便是不b当年也该拿出贵nv的风范,怎麽能让人看了笑话?”

语落,挑起耳坠“你瞧这翡翠的好,还是这白玉坠好?”

“翡翠的吧”

“好,阿娘替你戴上”孙佳邦止了孙夫人的动作“阿娘,孩儿自己来便好,阿娘也去换件衣裳吧”

“好,那阿娘去了啊”

孙夫人走後,孙佳邦望着镜中人喃喃自语“如今已十六了,许是过些时日便要嫁去林家,虽是商贾之家却也读过书不差的,孙佳邦不差的,不哭好不好?”

镜中人早已落泪,泣不成声,半晌孙佳邦擦去泪痕,重施粉黛,走出闺房仍是那孙家贵nv风范,不曾失态

在前去林家的路上,孙夫人柔声和孙佳邦说着t己话,见孙佳邦神情厌厌,便再没说话,林家不同孙府,孙府是百年老宅,而林家是新式洋房,庭园内种满各式玫瑰却不见海棠,孙夫人挽着孙佳邦随着引路人进到了大厅

厅内,林夫人孟氏和林家老太太早於厅内坐着,见二人前来忙笑脸相迎,二人落座後命人倒了两杯茶“这是前些日子从英国来的伯爵红茶,加了牛n更是香醇,佳邦一会儿也品品”

孙佳邦低眉道“多谢林夫人”

林老太太问道“佳邦平时喜什麽茶?”

“回老夫人话,喜碧萝春龙井或武夷茶”

林老太太满意的点头直道“这西洋的茶也就嚐个新鲜,若是品还需品我们中国的茶”

孙夫人道“太太说的是,佳邦鲜少饮西洋茶,也是今日嚐嚐鲜”

林夫人亲昵的拉着孙佳邦的手“佳邦平时无事都做什麽打发时间?”

“无非就是绘丹青,绣花,下棋,养些花草,闲暇时便去戏楼听听戏”

“听戏!我们孟君也ai听戏,不如改日让二人一同去听戏?”

老夫人道“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孟君回来便让二人好好相处,孙夫人方便与否?”

孙夫人笑道“可以的,让二人相处也好,免得二人不熟悉”

孙佳邦未cha话,只饮着红茶,林夫人只当她害臊

午时末有丫鬟通报说是大少爷回来了,林夫人传话叫林孟君收拾一会,带孙佳邦去听戏

片刻後,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林孟君,亦是孙佳邦未来的夫婿

“祖母母亲安好,孙夫人安好,孙小姐欢迎”

孙佳邦微微颔首“林先生安好”

林夫人热情的道“孟君带佳邦一块去听戏吧,我同孙夫人打打牌说说话”

林孟君微笑,客气且疏离“孙小姐,请”

孙夫人交代了几句让二人好好玩会儿,林孟君领着孙佳邦上了车,车子发动缓缓行往戏楼,车内二人无话,孙佳邦安静瞧着车外的风景,只觉得满身不自在

良久,林孟君问道“孙小姐常听戏?”

孙佳邦回神,侧头瞧着林孟君,着实是谦谦君子,没有染上半分粗鄙之气,虽说孙佳邦去过几回林家,林家二老也对她很是满意,不过前些回和林孟君也就匆匆见过几次面,不曾细瞧,更不曾说过话

她柔声道“是喜的”

“戏楼里角儿众多,不知孙小姐最喜谁?”

“棠姑娘音se出众且是难得的美人”

“我倒是喜一名为云惜的戏子,小角罢了孙小姐可能未听闻过”

冯云惜,於戏楼不算出众,孙佳邦见过她唱的是红娘ㄧ角儿,小家碧玉的长相着实引人怜惜,听闻她原名叫君惜

“冯姑娘是个有才的”

林孟君点点头,孙佳邦面上未漏半分已然知晓二人怕是有什麽牵扯,车内回归又安静

所幸不久便到了戏楼,下车时林孟君伸出手示意孙家邦搭上,孙佳邦纵然心里头不愿也不得不卖个面子,挽了上去

台上戏刚开始,二人寻了位子坐下,点了写茶水瓜子,孙佳邦不动声se的观察林孟君确认他确实喜欢那云惜後便专心嗑着瓜子,心里头暗道“无趣至极”

待戏终,二人起身yu走时来了个小二“孙小姐,棠姑娘有请”

孙佳邦望向林孟君“今日怕是要先失陪了”

“原来孙小姐同棠姑娘有私交,那我先走了,望孙小姐今日愉快”

孙佳邦起身颔首“林先生,路上小心”

目送林孟君走後,孙佳邦随着那小二走到一处院子,牌匾上头题着听竹院,小二未领她进去只道“姑娘就在里头,小姐慢走”

“多谢”院子里头种满竹子,风过时竹叶摇晃,带起阵阵悦音,院内摆着一石桌,棠姑娘正煮茶

“孙小姐来了,请坐”

“棠姑娘今日邀我来所为何来?”

棠姑娘倒茶的动作一顿“无事便不能请孙小姐来吗?”她端了盏茶过来“孙小姐不必防备,便当是谢过那白玉簪了”

孙佳邦小口饮茶“这茶沁人心脾,不知棠姑娘是如何煮的?”

棠姑娘笑而不语“这茶是我家秘方,孙小姐若是想喝来找我就是”

“怎麽能如此叨扰?”

“无碍的,总归平日也无事,孙小姐今日很美”语落,察觉她有些失落

“美又何用,我若是个男子长得粗鄙些也是愿意的”

“孙小姐,不必忧虑,您知诗达礼,是贵nv,是顶好的人儿”

“我只是怕…怕我这一生都要待在那宅邸里,是夫君不ai遭人嘲笑,怕我嫁人後没人顾着孙家,翊儿还这麽小,你知晓吗?这桩婚事欢喜的该是只有林家人,我知晓如今时局嫁个门当户对的不必商贾家富裕,可我就是不甘,为何我不能靠自己?又为何要早早把我嫁出去?”

一时无话,孙佳邦泪眶盈盈,棠姑娘拿了帕子替她覆上,她手掌很大,大的不似nv儿家,只是替她擦眼泪就把她的脸儿包住了

棠姑娘心道“罪过…”,却又为那一手便能遮住的小脸着迷,他知晓这样的nv子怎麽会甘愿下嫁商贾,本该是替林孟君处理这麻烦的婚事,倒是让自己陷进去了

那日过後,二人倒是亲近了不少,虽说棠姑娘也未说什麽安慰的话语,但孙佳邦觉着和他一块很是心安,小时祖父健在,孙家未没落,孙佳邦跟在祖父身旁听惯了虚话,是以清楚所言真假

祖父去後,父亲辞官回南京而後打麻将上了瘾,对她关怀渐少,见母亲消沉,依着祖父以前的店舖过活,抗起家里头重担,便是不开心也是往心里吞,已是许久未遇能让她卸下心防之人

这日下午棠姑娘又邀孙佳邦品茶,院里棠姑娘替她沏茶,孙佳邦瞧着茶杯里的茶梗道“茶梗立起来了,应是有好事将近”

“确有一事,我有一友人得穆先生邀请,有幸能参加宴会,我一戏子没什麽本事陪他去赴宴,便想介绍孙小姐与他相识”

穆夙生,是留洋归来的小姐,於建筑和文学都颇有成就,是第一位被称为先生的nv子,亦是孙佳邦一直向往之人

她双眸微敛“此事怕是有些为难,我已有婚约在身,同其他男子赴宴不妥的”

棠姑娘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忧,那先生同林家极为熟识,不会给小姐带来烦扰”

孙佳邦思索良久道“好,多谢姑娘,让我沾了你的光了”

“你我二人何必言谢,我早已将小姐识为挚交”

“那先生姓甚名谁?我又该如何同他相约”

“那先生姓赵名桓征,明日下午我与他相约於此处,有我在不会坏了小姐清誉的”

“那劳烦姑娘了”

翌日,孙佳邦来到听竹院便见石凳上坐着一男子,背影瞧着倒是眼熟,孙佳邦试探道“赵先生”

那男子回头,倒真是那糕饼店所遇之人,不同上次一袭军装,此次身着西装,当真是有匪君子

赵桓征佯装诧异道“孙小姐,好巧”

“棠姑娘呢?”

“她方才让人传话怕是不能来了”

孙佳邦有些心慌“可是生病了?”

“没有,她只说戏楼里有些事,孙小姐先坐吧”

孙佳邦落坐後,赵桓征拿出栗子糕道“小姐上回让了栗子糕给我,今日当还给小姐”

“赵先生客气了,令妹喜欢就好,家弟也甚是喜欢这栗子糕,想来小孩子家家应都喜欢的,还与不还也不甚重要”

赵桓征有些失笑“孙小姐分明也喜这栗子糕,难道也是小孩?”

孙佳邦一愣“赵先生怎知我的喜好?”

赵桓征咳了一声“棠姑娘说的,她说小姐喜ai吃栗子糕,我便带了些栗子糕”

孙佳邦了然,柔声道“棠姑娘真好”

“棠姑娘为人心细,是个好人”

赵桓征见孙佳邦一身湛蓝旗袍带金丝红梅,拿出一白玉坠“这白玉坠是棠姑娘赠与小姐的,望你戴上赴宴”

那白玉坠雕了观音,孙佳邦心喜“是观音娘娘”

“孙小姐喜欢吗?”

“喜欢,改日定要好好谢谢棠姑娘”

赵桓征嘴角微扬“我替小姐戴上吧”随即接过白玉坠,略带薄茧的手替她拨开长发,惹的孙佳邦缩了缩脖子,气氛有些尴尬

赵桓征开口道“我们走吧”

孙佳邦点头,迈步跟上,赵桓征替她开了车门,让她落坐於副驾,然後发动车子

“我以为赵先生会有司机”

“有,但我喜欢自己开车”

孙佳邦见车上有个小观音像,赵桓征察觉她的视线,解释道“家里人摆的,说保平安”

“赵先生是军人,会信菩萨吗?”

“我是不信的,都说菩萨慈悲,可如今中国这般,菩萨怎麽忍心?”

“许是因果,大抵是前世造下的因,才会有今生的果”

“那孙小姐上辈子定是好人”见她疑惑,又道“都说鲜花供佛前,下辈子定是美人”

孙佳邦展颜一笑“赵先生真会哄人开心,想来家中nv眷很多吧”

赵桓征歛了笑意“并无,我尚未娶妻,也无婚约在身,只有家中小妹而已”

她有些懊恼“先生误会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是我失言了”

他宽慰道“不必在意的”

孙佳邦低头笑“赵先生这麽好的人,以後会有好妻子的”

赵桓征笑未接话,到了一处洋房,赵桓征领着孙佳邦到一处花房,穆先生正泡花茶见二人来便让他们坐下,替二人倒茶“赵先生,想来这便是孙小姐吧?”

“是,穆先生初次见面”

见穆夙生看二人眼神有些揶揄,赵桓征咳了声“许久未见,宋先生可好?”

宋维国与穆夙生是夫妻,前些年结的婚,二人鲣鲽情深,向来形影不离

“家中有些事,想来晚点过来,况且此宴我们夫妻二人并非主人公”

见孙佳邦疑惑赵桓征解释“此宴是由陆小姐举办,本就是大家认识认识的”

陆檀原是上海名媛,也是前些年随丈夫由上海搬来此处

孙佳邦了然“原是陆小姐”

“我有些事,你同穆先生聊会儿,我很快便回来”

孙佳邦点头,目送赵桓征离去,穆先生倒是同孙佳邦相谈甚欢

宴内,赵桓琮问道“你怎麽带她来?”

赵桓琮由正室所出,兄弟感情说不上好但也不差“孙小姐出生清贵,怎麽不能来?”

赵桓琮未答“你莫要和我说你不愿答允父亲给你寻的白家婚约,就是为了她?”

赵桓征沉默“孙小姐是好的”

“她出生没落世家,怎麽给你做正妻?若是给你做姨娘也就罢了…你的荒唐事还不够多吗?”

“大哥你莫要说了,我自有打算”语落,离开宴中,走向花房

还未进到花房,便听到花房内欢声笑语

“佳邦,你学会了…唉!你踩着我了…没事没事再来”

赵桓征皱眉,暗道“不过一会儿,怎就叫的这般亲昵”走进花房,印入眼帘的便是二人跳舞的画面,见赵桓征来穆夙生便松开了孙佳邦的手“佳邦啊,我先生应该快来了,我先走了,下次见”经过赵桓征时小声嘀咕“醋坛子”

孙佳邦没听清,只见到赵桓征脸黑了几分

“赵先生,怎麽了?”

“方才你们二人在跳舞?”

“对,穆姐姐教的”

“那你会了吗?”

孙佳邦有些脸红“还不大熟练”

赵桓征见状笑“那我教你吧”随後搭上她的腰“穆先生自己都跳不好,怎麽教你啊?”见她脸se羞红,赵桓征笑意又大了几分“很简单的,孙小姐这麽聪明,肯定学很快”

孙佳邦只觉得有些热,分明没饮酒却像醉了一般,直到赵桓征送她回家,孙佳邦都有些懵,直到赵桓征对她说“孙小姐,希望下次还能见面”才回神

“赵先生,路上小心”

赵桓征回府後,赵安妧便奔了过来“二哥!”

赵安妧由三姨太王氏所出,王氏难产也留给了安妧t弱多病的身子,虽与赵桓征生母不同,但赵桓征怜惜她幼年丧母,而今也不过七岁稚齢,对她多有照抚

赵桓征一把将安妧抱起“咦?二哥今日怎麽有gu香香味?”

“妧妧闻到什麽香香味啊?”

赵安妧仔细嗅了嗅“妧妧不知道,可闻着跟脂粉味不大一样”

赵桓征笑,未答

“二哥,你去见nv人了!是妧妧未来嫂嫂吗?”

“妧妧,想要嫂嫂了?”

“大哥说秀良姐姐会成为妧妧大嫂,秀良姐姐待妧妧好,所以二哥也娶嫂嫂的话,就有很多人对妧妧好啦”

赵桓征未答,心里头暗想“待她退婚後,定是我的妻”

这日,孙绍翊在孙佳邦旁温书,孙佳邦对着手中的帐本,却静不下心来,她叹了口气

孙绍翊见状问道“阿姐,怎麽了吗?是帐本有问题吗?”

孙佳邦回神“不知怎麽,近日总是静不下心来”

孙绍翊“是不是近日没休息好?阿姐休息一会吧,这帐本晚些看也是一样的”

“无妨的,你用功念书,一会阿姐考考你”

“阿姐,不用了吧”

见孙绍翊面露难se,严肃道“如今这世道,你终究是要去外头闯一闯的,阿姐不求你大富大贵,阿姐只是希望你能有立身之本”随後叹了口气“我知晓为人子nv不该说甚麽,只是你往後莫要像阿爹一般,消沉度日”

孙绍翊许久未语,孙佳邦见他神情,有些愧疚“阿姐不是…”

“我才不会像阿爹一样!我不会让阿娘伤心,我会让我们孙家像从前一样繁荣昌盛”见他神情坚决,孙佳邦眼眶渐红“好,这才是我们孙家的好儿郎”

翌日下午,孙佳邦去戏楼寻棠姑娘,倒是在那见着了林孟君“孙小姐,好久不见”

“林先生,近来可好?”

林孟君脸se一沉,y是说了句“还不错”

孙佳邦不打算触人眉头“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代我向林家二老问好”

听竹院内,孙佳邦和棠姑娘解上回留下的棋局,倒是有一人闯了进来,正是哭的梨花带雨的冯云惜“班主,求您帮我一回”

棠姑娘皱眉瞧了眼孙佳邦,见她神se无异“何事弄成这般?”

“是…是林先生”

闻言孙佳邦挑眉,棠姑娘接过话“你若哭成这般,我们怕是帮不了你”

“前些日子我听闻她已有未婚妻,便与他断了往来,可他近日又来缠着我,班主您替云惜想想办法吧”

棠姑娘不安的瞧着孙佳邦,见孙佳邦神se泰然“瞧我做甚?”随即看向云惜“我问你,你可心悦於林先生?”

“我…”她眼神闪躲,她与林孟君相识多年,从初时不善言词的小姑娘到如今小有名气的花旦林孟君都伴在身侧,若说无半分感情才是假

孙佳邦添了盏茶“你心悦於他”冯云惜抬眸面露慌se“我一戏子怎配得上…”话未落便被打断“你不争一争怎知配不上?”棠姑娘眼神诧异

“我的身份跟了他,也只能为妾”冯云惜声音渐小,她自小便被卖到戏班子,既不善言词又非最会唱戏的,若非一副好皮囊,怎麽能出头

孙佳邦细细瞧她,弯月眉杏眼下生的一泪痣,像那纯白的丁香花惹人怜ai,就是x子柔弱了些“林家虽是商贾之家,却也是有规矩的,林先生是长房嫡子往日荒唐些也罢,又怎麽会娶个戏子做正妻,你可是这样想的?”

冯云惜弱弱的答了声“是”

孙佳邦似是想到了什麽,g唇一笑“林先生与我也是有几分熟识的,不是个荒唐的人,他既来寻你,想来已是有办法退了那未婚妻”

冯云惜有些错愕“可我虽是戏子出生,却也不愿意去做人小妾的,即便他是我心上人”

“这话你要同林先生说”孙佳邦一语点醒冯云惜

“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名讳?”

“你不必知晓,总归你日後会知道的”

待冯云惜走後,棠姑娘问到“孙小姐放心?”

“总归我是不想嫁的,若是他们闹上一闹,我倒也落个好处”

“倘若冯云惜被林先生哄一哄甘愿做妾,孙小姐该如何?”

孙佳邦却是笃定道“不会的,那冯云惜虽x子柔弱却也不是糊涂的,况且林先生是长房独子,若是执意闹出好歹来,林家虽不一定会让冯氏做正妻,可我也不会嫁个已有妾室的人家,到时退婚也容易,总归天底下儿郎多的是,我孙佳邦也不差”

棠姑娘笑“孙小姐倒是通透”

孙佳邦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过些时日便入冬了,弄几盆蝴蝶兰种种,腊月时就开花了”而後转头对棠姑娘笑“到时送几盆给姑娘”

棠姑娘被这笑恍了神,镇定道“那就多谢小姐了,外头风大我们进屋吧”随後有意扶孙佳邦,却被孙佳邦婉拒“不过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不必如此照服我的”

他随孙佳邦并肩走着,不由想起前些日子,他不过离开一会她就同穆夙生言谈亲昵,而现下他以nv儿身与她相交多日,却还是称她孙小姐

“孙小姐,家中人都是如何称呼你的?”

“邦儿,我阿娘阿爹都这样唤我,怎麽了?”

他摇头“无事,只是好奇罢了”

冬至,这日孙佳邦正带着孙绍翊做汤圆

“阿姐,我可以把汤圆做成老虎形状的吗?”

“当然可以啊,翊儿想做什麽都可以”

这时,林家来了电话,孙夫人接起,只见她喜笑颜开,挂断後,忙对孙佳邦招手“林公子方才打电话来,说是晚些来接你听戏,这汤圆阿娘来做便好,你去打扮一下”

孙佳邦心中疑惑,却也依言收拾了一番,瞧着棠姑娘上回送的观音坠,思索一番仍是戴上了,不知想到什麽面上染了笑

不一会,林孟君便到了,孙佳邦随他上了车到一处餐厅吃饭

林孟君开口道“孙小姐戴的白玉坠甚是好看,上头的观音娘娘真似有灵气一般”

“是故友所赠,我也甚是喜欢”

孙佳邦不知林孟君却是知晓的,这玉是赵桓征专门找人雕的,还亲自去仁山寺开光,林孟君还笑他动了真情

“实不相瞒,我已是有心上人,我与她幼时相识,虽算不上青梅竹马,我却也不想负她”

“有情人若能相守便是最好了,我虽读的书不多,却也知晓,这婚事你我都不情愿的,只是我家在生意上需要林家帮衬,林家也…”

“我了解家里头的人,还是有些古板,想着摆脱商户的名称,可孙小姐也知道如今的时局,这是否为商户的名称已不重要,我林孟君保证仍会帮衬你家生意,孙小姐虽为nv子却撑起孙家,说句冒犯的若是单靠您父亲,怕是…”

孙佳邦却不想再听“那林先生可想过如何与家里头谈?”

他坦诚道“其实云惜有孕已快一月了”

孙佳邦讶然,本以为冯云惜不是糊涂的,未曾想…“那就恭祝林先生喜得贵子了,我便在家等你消息了,我先告辞了,不必送了”

孙佳邦来时坐的林家车,现下自己先走一步也没拦车的打算,走到一处弯月桥见风景好便停了下来

而赵桓征见到的便是一幅美人望雪图,他急忙叫司机停车,拿了把伞便匆匆下车,待孙佳邦回神赵桓征已在身侧“赵先生,好久不见”

“孙小姐心情不好?”赵桓征将伞打开,上头的水墨图恍了日光,孙佳邦有些恍惚,低头道“没有,只是感叹有些人糊涂了”这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赵桓征却知晓她在说冯云惜

“旁人自有旁人的缘分,孙小姐不必为旁人担忧”赵桓征见她低头,视线落到了她玉颈,见她带着上回他赠的白玉坠,赵桓征彷若心里头开出花来

“现下降了雪,能否送孙小姐一乘?”

孙佳邦抚了耳鬓的青丝,垂眉道“有劳了”

车分明就在不远处,赵桓征却没提起,只是二人并肩而行,途径一地瓜摊,孙佳邦停下脚步,有些腼腆道“赵先生,我想吃烤地瓜,能否稍待一会儿?”

“我去买便好”随即将伞拿给她,匆匆过了马路去买,地瓜摊老板见雪愈发大,本打算收了“老板,来两份地瓜”

老板笑道“先生,还有三份一起带了吧?”

“好”见他答应,老板心情好了不少“先生给娘子带的吧?祝你们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赵桓征笑,接过地瓜“还不是娘子呢,过些日子该是了,到时再来买地瓜”随後匆匆过了马路

买一会地瓜的功夫,赵桓征身上落了不少雪,孙佳邦伸手替他拨了拨,孙佳邦意识到後觉得有些不妥,抬头却见赵桓征正看着自己,霎时间,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原已情丝深重

赵桓征yu言又止“手怕是凉了”这句平常的话终是未道出来

孙佳邦手慌忙收起,染了荳蔻的指尖犹凉,双眸含羞,惹人心怜“赵先生,我们走吧”

孙府离的不算远,孙佳邦手捧着热腾腾的地瓜,心里头也暖的很,赵桓征偷偷瞧着,脸上挂了笑,行至孙府,赵桓征便要告辞,孙佳邦忙唤住他“赵先生,时辰有些晚了,不如留下用碗汤圆再走?”

他笑了笑,可心里头还有事“今日不便,过几日我请小姐听曲儿?”

孙佳邦暗恼“也罢,是我冒昧了,赵先生路上小心”

他笑的得t“过几日见”

望着他渐远的背影,雪淹没了二人来时的脚印,孙佳邦小声道“真是的不过是多遇见几回便把自己当回事了,佳邦你的nv德都到哪去了,赵先生那样的男子什麽nv子没见过”敛了落寞的神情,推门入了孙府

刚入门孙夫人便迎了回来“邦儿,你可回来了外头下了雪,快去换身衣服,阿娘端碗汤圆给你,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阿娘我想同你说件事”

“什麽事啊?这般严肃的”

“林家怕是过几日会来退亲”

孙夫人脸上没了笑“怎麽会?当初是他们求想娶你的,现下又这般说不要便不要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那林公子今日羞辱你了?”

孙佳邦挽上娘亲的手“阿娘没有的事,是那林公子与一戏子有染,那戏子有了身孕,林公子是个有情有义的虽说我们二人亲事是不成了,但林公子保证在生意上还是会照扶我们的”

孙夫人还是皱着眉“原先我瞧着林家虽是生意人,林公子瞧着也老实才允诺这亲事,未曾想过他竟是做出这荒唐事,邦儿你也别太相信林公子的话,空口无凭的到时候赔了买卖,我们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我知晓的,阿娘只管放心”

“邦儿,你当真没事吗?阿娘母家有一旁支如今生意做得不错,人也是知根知底的,过些日子你们相看一番?”

“阿娘不必如此着急,如今林家的事还未完,如此着急怕是没面子”

“也是,我再同你阿爹说一说”

“阿爹呢?”

“唉!他又去陈家打麻将了”

晚间,林老太太坐於主位,烛光照映着後头的松柏屏风,林家二老坐於侧,将下人谴出

林孟君冯云惜跪於下堂,气氛严肃林老太太愤而将茶盏一摔,茶水四溅烫红了冯云惜手,冯云惜疼的手一缩身子却未敢动半分,林孟君见状开口“祖母,都是孙儿的不是,莫要怪罪…”话未落便遭林老太太打断“当然是你的不是,难不成是孙家姑娘的不是?”

林孟君何曾见过祖母发这麽大的火,纵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可对着家里头长辈却不敢拿出商场上的脾气

到底是林夫人不舍“母亲,可这冯氏都已有孟君的骨r0u了,不若先让孙小姐过门,待冯氏生下孩子再抬姨娘”

林老太太指着林夫人道“你糊涂,孙家虽不b从前却也还算勳贵人家,这等丑事都让孙小姐知晓了,你还指望人家把nv儿嫁来?凭的什麽凭咱们家那点臭钱?我告诉你就算咱们家明面上钱多,可孙家是百年基业现在便是落破也落破不到哪去”

林夫人知是自家理亏不敢再说,半晌,林老太太道“罢了,我明日去孙府赔不是,这门亲事退了吧,先将冯氏养在府里,待生下孩子再抬姨娘,都散了吧”

林父自始都未说话,只扶着林夫人离开

隔日林老太太一早便至孙府,这门亲事便作罢了,倒是孙佳邦送走林老太太後,便急匆匆到听竹院喜悦的顾不上礼数推开屋内大门,便见该是棠姑娘的人上身光0一片平坦,地上还有散落的军服,分明是个男儿身

孙佳邦先是一愣,随後惊叫一身慌忙关上门,连忙跑出听竹院,仍是心惊“那脸分明就是棠姑娘,可身段却是男儿身,而且那地上的军服是赵桓征的,那军服她不会认错的,回想起棠姑娘大的不寻常的手和高的过人的身高,当真是与赵桓征一般,况且二人从未一同出现过,细细看来二人也是相似,是了棠姑娘就是赵桓征”得到这个结论,孙佳邦觉得自己疯了,这看似荒唐的结果竟说服了自己,随後心中怒火中烧,他扮做不同身份出现自己身旁,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这头,赵桓征心慌意乱,还未等他坦白便先被发现了,以她的x子怕是再不会与他往来,赵桓征刚想追出去,便又被散落的军服绊倒,膝盖嗑到了一旁的桌脚“罢了,自己又以什麽身份追她,从前他是她挚友棠姑娘,对她有好感的赵桓征,可一被识破就什麽都不是了,反倒成了别有用心的人”思至此不禁潸然泪下,原来还没开始便能结束,费尽心思一声佳邦都未能叫出口

这几日孙佳邦理了思绪,将心思投入生意中,将往日的铺子打理一番租了出去,新开了家药铺,赵桓征被家里头压着相了几回亲,瞧着坐在前面用手不断卷着头发的司令nv儿

只耐下x子道“陆小姐点个菜吧?”

陆璎停下手中动作“你随意点几样吧,总归我们不可能”语气随意的似是前些日子倒追的不是她

赵桓征压下心中不耐,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表哥,快来”赵桓征认出这声音是孙佳邦,她今日一身鹅h旗袍,头发做了卷,额前有些碎发,瞧着与以往很不一样,谁见表哥打扮这般好看,心头微刺却又忍不住瞧

见她身後跟着一俊秀男子,男子含笑看她“邦儿,做何走的这麽急?”

邦儿,他连唤都不敢唤的名字,与她相处这麽久都被他ga0砸了,至今思起那日还是有些恍惚

“表哥,这家餐厅最拿手的就是素斋了,你从宁波过来一定要嚐嚐,你要是学会了煮给姨母吃,姨母一定很高兴”

赵桓征心里头不悦,顾不上陆璎他只想走“既然陆小姐也知道我们不可能,赵某便先告辞了”

快步回到车上,对着司机道“吩咐下去,我想知道孙家那个从宁波来的人”

直至晚上,赵桓征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心中不安更甚,宋宁瑞,宁波宋家去国外留学归来的学子,说是来南京开医馆,可赵桓征知道这分明是孙夫人从娘家旁支挑的nv婿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厚着脸皮进孙府吃碗汤圆,至少混个脸熟,就不至於让孙夫人急忙忙的从娘家旁支挑个nv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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