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快,却又透着某种令你强烈不安和疑惑的意味。
垂在袖中的手微不可察地握紧,你警惕直视神威脸上的笑容。
那双湛蓝眸子映出戏谑与兴味,仿佛正耐着性子等待你的反应。
“好戏?”你的声音低了几分,眼神审视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神威歪了歪头,笑意不减:“字面意思啊。你来到吉原,不也是想找点乐子?昨晚跟阿伏兔玩得还开心吗?”
随着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揭示真相,你有一瞬怔愣,然后努力平复呼吸,强行压下突如其来的慌乱,神色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你那时就认出我了。”你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被他的节奏带着走,语调一转严肃沉稳,“如果你所谓的‘好戏’指的是刚才的爆炸和骚动——抱歉,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神威闻言,像是在心里确认了什么一般,愉悦眨了眨眼。
“哦?那可真是巧了。”他稍稍前倾,似乎要更清楚地看进你的眼睛里,“你不知道,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直指重点的尖锐问题令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更加粘稠,连这空旷和室外的噪声都被远远隔绝,仅能听见彼此纠缠不清的呼吸声。
“我来吉原有其他目的,而那个目的现在已经达成了。”你并不打算就此让步,避重就轻语焉不详地答复,目光一沉反问他,“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口中的‘好戏’到底是什么。”
神威的笑意却愈发加深,似是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回应。
“你想知道?”他微眯起眼,带着点恶作剧般的顽劣,“那就告诉你好了——”
他懒懒地抬起手,食指指向上方:“关于凤仙、日轮,还有那个叫晴太的小鬼的故事。”
你不语凝视着他,静待下文。
“八年前,吉原有个游女怀了孩子,本该和孩子一起被处决,但有人偷偷护着她,孩子最终顺利出生。”神威松开钳制你的手,轻盈一跃坐上阳台的栏杆,两只脚悠悠来回摆动,“不过,他的母亲没能活下来。”
你眼神一颤,神威却没有停下讲述。
“为了保住孩子,日轮带着他逃出吉原,把他托付给外面的老人收养,至于她自己——”他顿了一下,转头微笑望着你吃惊的表情,“被凤仙追上,用自由换来了那孩子的生路。”
所以,日轮才会心甘情愿被囚禁在阁楼里,成为凤仙的提线木偶。
“如今的晴太,以为日轮是他的生母,无论如何都要闯进吉原见她一面。”神威一声嗤笑,像是终于讲到故事里有趣的部分,“但不只是他,似乎还有人想趁机搅乱这里,推翻凤仙的统治,让吉原重见天日。”
你蹙眉陷入沉思——看来凤仙楼刚才的爆炸应是那些人所为。
然而,就在你思索之际——
“神乐——!!”
听见屋外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名字和吼声,你猛地回头,心跳陡然一滞。
那是新八的声音,焦急而担忧。
身侧,神威收起玩味的笑容,探究的视线落在你的侧脸上,像是觉察什么而缓缓开口:“……怎么?你认识他们?”
你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紧张的面色恢复如常,甚至释然轻笑了一声。
“认识啊。” 你坦然承认,又稍稍侧首,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如果帮助晴太的是他们,那倒也不奇怪。”
神威仔细观察你此刻的神态——并没有因他的质问而慌乱,却像是某种困惑终于解开了一般。他忽然意识到,你和那些家伙的关系,恐怕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但你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朝他颔首道谢。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故事,神威。” 你的语气不急不缓,语毕,已然转身迈步,往屋外走去。
神威从栏杆上跳下地,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叫住你:“喂……”
你顿住脚步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神威一时愣住。实际上,他并没有想好该怎么说,只是看着你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心底竟浮现出一丝莫名的不甘——这感觉令他相当不快,更有些意外。
你似笑非笑盯着他思绪万千的模样,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般,温和反问道——
“神威,你对谈生意和吉原都不感兴趣吧?”
他挑了挑眉并未否认,唇角的笑意依旧倔强地挂着,却没有如往常般游刃有余地回话。
“其实,我认识的不仅是神乐。”你轻叹一口气收回目光,“但现在情况紧急,一两句话跟你解释不清……不过,晴太就先拜托给你了。”
他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眼中掠过难以掩饰的讶异。
“即便不是他的生母,我也希望你能带那孩子去见到日轮。你说过不会忘了我的这份人情吧?所以拜托了,神威。”你轻声补充道,随后决然迈步,逐渐消失在门外。
神威静静站在原地目送你的背影远去,眸色微暗,心绪复杂万千。
之前的她对自己满心戒备,连真名都没有说出口,还撒谎隐瞒了真实身份,现在却摆出一副全然信任的姿态。
——她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他再次无法抑制地回想起了那一幕——暖红色的夕阳下,她守在床沿熟睡时那静谧又柔和的模样,美好得仿佛能抚平身上的一切创伤。
明明只是个偶然邂逅的女人而已……
但无论是烙阳还是阿路亚,都已是再无意义的过去。
该好好看向前方的战场,继续前进了。
他的指尖微微蜷缩握紧成拳,半晌,忽然轻嗤一声,似是自嘲,轻飘飘地低喃道:
“区区一个骗子,倒是挺会使唤人的嘛。”
……
你快步行至走廊拐角,眸光一凛,猛然停下。
前方的暗影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懒洋洋地靠墙而立,双手环胸,嘴角勾着几分轻浮意味。
“哟,阿恋小姐~你那药效真不错啊,让我难得睡了个好觉。”
阿伏兔低沉戏谑的嗓音响起。
你顿时头疼得眉心直跳,昨晚才假扮游女与他周旋探听情报,结果转眼就被逮个正着——这状况实在不能再糟了。
见你保持着沉默,他也不急不恼,饶有兴味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你。
“原本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就躲外面偷听了一下,结果发现你跟团长的关系还挺耐人寻味嘛?”
他偏过头,直奔主题地发问——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移开视线,并不打算正面回应:“你对那个混蛋上司的私事感兴趣?”
阿伏兔扬了扬眉,随后慢悠悠叹了口气:“没办法,难得见他主动挽留一个女人,总得让我这个当副官的好奇一下吧?”
你没接他的话,眼神渐渐冷下来:“神乐他们怎么样了?”
“那个夜兔丫头?我讨厌同族相残,就先让云业跟她和那眼镜小子打上了。”阿伏兔似是早就料到你会问,懒洋洋地抬手,拇指指向不断传来激烈打斗声的身后,“至于那个银发的家伙,已经抛下他们去找晴太了。”
你的后背瞬间绷紧,果断抬起右手搭上腰间的剑柄,目光凌厉地锁定阿伏兔,语调坚决:“让我过去。”
他瞥了你一眼,视线落在你明显开始发力的指节,顿时忆起你左肩上的伤痕与那连脂粉都难以掩盖的血腥味,若有所思笑了笑。
“摆出这副架势,你是打算硬闯了?”阿伏兔漫不经心晃了晃手腕执起机关伞,伞刃在灯光下泛起寒芒,“正好,我也挺好奇,能让团长亲自挽留的女人,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先说好,战场可不是给弱者随随便便舞刀弄枪的地方——”
可他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已直逼喉间。
你出手之快,几乎让人来不及看清动作,剑锋破空的锐响刺破空气,直取致命要害。
阿伏兔瞳孔骤缩,脚下一错堪堪侧身避开,抬手横起机关伞一挡。金属撞击声骤然炸裂,巨大的冲击力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惊觉指尖竟然微微发麻。
“喂喂……这可不像是打着玩的劲头啊!”眼前之人外表与武力的巨大反差,令他不可置信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嘴角泛起笑意,眼神也比刚才锐利几分。
你的脚步未动,依旧稳稳地立于原地,手中出鞘的武士刀隐隐颤动映出他的高大身影。与方才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此刻你的杀意已彻底释放,眸色冰冷,气息凌厉得像是刚从真正的修罗场中走出一般。
阿伏兔认真望着你,眉梢微挑——昨夜还掩藏在柔弱游女皮囊下的女人,如今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我说了,别挡路。”你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对眼前的夜兔发出最后通牒。
他却咧嘴笑了出来,眼里满是棋逢对手的兴奋,似乎还想再多说几句试探的话。
但你再次无惧握紧剑柄,剑锋上抬,对准他心脏的方向,恶狠狠接着说道——
“否则……你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