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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1 / 1)

深夜,陆嘉学那边还没有歇息,叶严在和陆嘉学汇报大同那边的进展。

「锦衣卫直接捉拿下曾应坤,他倒也没有反抗。他在山西的党羽众多,大同有七成以上的武官都是他的徒弟或是好友。牵连甚广。按您说的,已经把这些人关在囚车里押解回京了。但您说要拖延两日,就不知安排在哪里为佳了……」

「大慈寺后山有几个四合院,原是我修来存放兵械的,暂把人关在那里吧。」陆嘉学道。「等两日我亲自押送过去。」

叶严拱手应喏。屋里油灯绿豆大的灯点,烧到了灯芯结,眼看光弱了下去。

但是都督的书房里可没有人敢去挑灯花,只看到陆嘉学凝神看着前方一副舆图,似乎正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他们动都不敢动,屏气凝神地等陆嘉学的下一个吩咐。

他的手里拿着的虎符正敲着桌沿。

那可挥动千军万马的东西,在他手里如小孩的玩具般把玩。

轻轻磕着桌沿,让人越听心里越发紧。

「对了,还有大慈寺……上次请他算个命数,倒是说得准了。」陆嘉学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告诉他一声,我改日带人亲自去拜访他,让他好好准备。」

叶严再次应是。他跟随陆嘉学多年,对他的心意瞭如指掌。

这时候外面有个丫头来通禀,一般这种时候,内院的仆妇都是不能进来的。陆嘉学却一听说来人就立刻放进,丫头屈身道:「侯爷,那位姑娘,她身子不适……奴婢瞧她似乎一直没睡着,奴婢问她她什么也不说。您看如何是好。」

「她不舒服?」

陆嘉学皱眉,随后道:「我跟你过去看看。」

小厮立刻拿了灰鼠皮的披风给他披上,陆嘉学回头看了一眼,犹豫道:「你们先退下吧。」就大步出了书房。

叶严与副将面面相觑,先后出了书房。两人走在抄手游廊上,叶严忍不住问:「我记得都督身边好几年没有人了吧……上次还是千年有人讨好侯都督,送了个会弹箜篌的扬州瘦马,似乎也没留几个月就转手了。」

副将就压低了声音道:「都督把人抱进来的时候拢着斗篷,不过我悄悄看了一眼,当真十个扬州瘦马也顶不过那一个的。」

叶严倒吸口凉气:「你这说的邪门儿,有那么好看吗?」

副将笑了笑,得意洋洋地摇头:「你我跟着都督也有数十年了,早年他身边美女如云的时候,也未见着对哪个这么看重。也许这个是真的不一样,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咱们就要有侯夫人了。」

叶严却也笑:「要说有侯夫人,我是高兴的。否则都督大人这么大的家业,他没有子嗣,还要从旁支过继个侄儿来继承。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叶严觉得只有侯爷的血脉,才担得上着宁远侯府侯爷的位置。

「不过也是你我二人异想天开,都督大人指不定就是图个新鲜而已。」副将见已经出了月门,看得到影壁了,就说,「真若是要娶侯夫人,就应该找媒人下聘,明媒正娶。现在都督大人把人藏在家里,应该也就是个瘦马罢了。」

两人说着才走远了。

罗宜宁捂着小腹蜷缩在床上,小腹如刀搅动。浑身都是冷汗,一阵阵想吐的感觉不停翻涌。

宫寒是她的老毛病了,调养了一年原本是好过来的。但现在不知怎的又开始犯了。若是在家里,青浦便为她煎药,珍珠灌手炉给她暖腰窝。三哥必也特别注意,她稍有个头疼脑热他都担心,而且是那种对小孩子的关心,觉得她是日常不听话,吃了过冷的东西,或者在书房看书睡着没盖被缛才生的病。所以她一生病她就皱着眉,然后全程监督她的喝药和饮食。

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罗宜宁开始无比的想念罗家,想念罗慎远。甚至是英国公府。

而宁远侯府早不是她的家了,她熟知的那些人事早堙没了。

可能是疼得太过,宜宁开始有点胡思乱想了。

丫头来看了她两回,皆也是束手无策。只得给她烧了热水用,然后赶紧去通传陆嘉学。

陆嘉学到之后解下披风递给服侍的丫头,撩开帘子走进千工床内。坐在床沿把她抱进怀里,她意识朦朦胧胧的,谁抱她也不清楚。只闻到一阵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将她围拢起来。

「可是小腹不舒服?」丫头去书房通传的时候,是见人多故不好说。都是经验丰富的,宜宁什么情况一看就明白。陆嘉学没想到她现在身体这么不好,前世罗宜宁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他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手放在他的小腹替她缓缓暖着。

他颇有些享受这种照顾她的感觉。这和过去不一样,过去的罗宜宁心里是依赖他的,他便把罗宜宁当成妻好好护着。但现在罗宜宁的心理无比强大了,只有她病了,靠在他怀里才不会挣扎。

陆嘉学摸到她的脚还是冰冷的,干脆翻身上了床,把她整个都抱在怀里。

宜宁神志不清,感受到大手的温暖,只喃喃道:「三哥…」

陆嘉学的大掌缓缓捏成拳,嘴角一丝的笑意。要不是知道罗慎远是她的兄长,娶她是事从权宜,他一定会把罗慎远给弄死的。

念头至此,忍不住在她的嘴角低头细吻。

他的妻子,现在回来了。

枯竭的内心渐渐被湿润,稍微柔软了一些。

罗慎远派人送了杨太太回去,叮嘱她此事决不能走漏消息。

杨太太醒得,这是和谢蕴一早就说好的。

谢蕴站在罗慎远的书房门侧。这是她第一次到罗家来,他的书房里养了两隻老大的乌龟,看得出是好好打理的。大乌龟游来游去,吃些小鱼虾,或者停在假山下面休息。慢腾腾的,壳也光滑油亮。因为不会被吃,故活得相当从容。

谢蕴觉得罗慎远是那种,对感情很淡薄的人。不像是有閒心养乌龟的样子。

她第一次看到罗慎远其实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站在孙大人身侧沉默寡言。那时候别人告诉她孙从婉也有才女之名,她非常不屑。孙从婉那种娇娇弱弱的深闺小姐,但凡能念几句酸诗都能被称作有才气了。

故她有意用灯谜为难孙从婉,然而他却站出来,轻易地为她化解了。他对答精妙,气度从容,好像她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当时谢蕴还不服气,语带刻薄道:「孙伯伯,这位说话的可是您家的亲戚?」

孙大人笑着告诉她:「你不是一直想看少年解元郎吗,他就是啊。」

谢蕴收回思绪,在门口徘徊片刻才道:「抓她去的应该不是劫匪,是不是你惹到哪路达官贵人,才让她被抓的。我知道你心疼她这个妹妹,被抓了你也心急。你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他却靠着太师椅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听到。

谢蕴忍不住高声喊他:「罗慎远!」

罗慎远才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你怎么还没走。」

他手里拿着杨太太交给他的东西,宜宁出门的时候所佩戴的一枚耳铛。他告诉过宜宁,若是陷入危急关头的时候。留一枚耳铛就是无性命之虞的意思,没想她还记得。她就能断定跟着陆嘉学走,自己就是性命无虞了?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别担心而已。

罗慎远的理智无比清晰的告诉他,他正在冷静地判断。

「你可否要我帮忙……」谢蕴换了个柔和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罗慎远摇头:「你回去吧。」

他披了披风往外走去,道:「通知英国公府一声,我要去见英国公。」

这件事应该告诉魏凌,他是宜宁的父亲,而且手握兵权。

但是魏凌斗不过陆嘉学,罗慎远告诉他只是想有个后方助力。如果真的有事发生的话,魏凌也可以应急。

陆嘉学先以告他一事调虎离山,恐怕为了持续吸引他的注意力,参他错处的言官会越来越多。不过他不担心言官,皇上对他非常放心而且器重,只要没有确凿证据,言官再骂也没有。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男子最恨夺妻之仇。他把罗宜宁抢过去,究竟会怎么对她……

罗慎远面色平静,心里翻腾的情绪愈演愈烈。宜宁的耳铛几乎要被他捏入手心里。他好好护着的人,却被别人抢走了。生死未卜。

这个伪善的兄长,他是再也当不下去了。他要做她真正的丈夫,决不能让别人染指一分。

他回过头的时候,脸色是毫不掩饰的阴冷:「给那个人传信,说我明日去看他。」

他已经很少再见此人了。

每次一见面,那必定是少不了的刀锋比对,斗智斗勇。

当今世上少有能与他匹敌的人。天才有很多,罗慎远入世,故要练得一身游刃有余的本领。这位却是不出世的天才,归隐于山林,必须是要见一面了。

罗宜宁被疼痛折磨到半夜,快天亮才睡去。但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她浑身僵硬,因为察觉到自己在别人怀里。

窗外可能快要天亮了,朦胧的白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屋内奢华的布置隐约可见,她甚至听到了外头婆子烧热水的动静,洒扫的丫头竹枝扫把的沙沙声。除此之外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而一隻大手正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揉着,手心微微地发热。

「醒了。」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总是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肌肤,一股热气让人一颤。他的手环过来,将她抱来面对他,但她却往后一缩。

察觉到她的避闪,他又笑道:「怎么,多年未曾在丈夫怀里醒来。怕了?」

宜宁望着屋内透入的发白天光。对她而言,这个场景的确是无数年不见了。

「你不是丈夫。」罗宜宁听到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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