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罗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拨弄手机。
末了,他跟着周寅坤走出酒吧,接到了下一步指令:“把陈舒雯看好了。”
少年点头,沉默地看了眼周寅坤还拿着的手机。
此时不远处又传来嚎叫,而这一次路灯下蜷缩蠕动的黑影们爬起来,以极度诡异扭曲地姿势在街上撞墙疯跑。一看就是吸嗨了,不过症状明显跟吸食冰和四号不一样,一个个精神错乱地在街上游荡,甚至互相抱食啃咬,将肉撕扯下来血淋淋地嚼着。
周寅坤看得饶有兴趣:“这帮人吞的什么?”
林城和亚罗是头一次见这种症状,一时没接上话。迪勒左右看看,这才主动接过话茬:“老板,是丧尸药,学名甲卡西酮。”
名字听着耳熟。
“浴盐?”
“是的。”迪勒点头,“甲卡西酮在欧洲叫丧尸药,在亚洲那边叫浴盐。”
叫“浴盐”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其外观呈白色晶体或粉末,酷似海盐。最初在欧洲出现,在亚洲并不流行。
但也不是完全没人知道。
甲卡西酮属于致幻剂类毒品,有强烈的兴奋和致幻作用,功能是可卡因的13倍。静脉注射一分钟内就会起效,作用时间长达六小时。要是初次吸食,兴奋时间还会继续拉长,可以两天两夜不眠不休。这东西致瘾性极强,合成成本又低廉,当初似乎也入过老爷子的眼,打算在亚洲批量售卖来着。
但这玩意儿有个致命缺点。就是吸食后攻击性太强,动辄啃脸吃人,行径如同丧尸。试想在和谐热闹的泰国街头搞出丧尸吃人的戏码,不知要惹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善后成本太高,最终被老爷子给否了。
眼下瞧着,这东西还是在发源地最受欢迎。
价格低廉又效果奇佳,最适合经济能力一般的青少年了。
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正值香港时间上午九点。
原本说好六点出门去吃正宗的香港早茶,结果夏夏敲了两次门也没把莱娅给敲醒。最后她一边写期末课题一边等莱娅起床,终于在九点时准备换鞋出门了。
莱娅还在系鞋带,夏夏听见手机响了,拿出来看见号码怔了下。打开信息看见上面内容,又惊又喜:“真的是舒雯姐,她联系我了!”
莱娅也蹭地抬头:“就是你昨晚提到的那个,自己都危险还帮你的姐姐?”
“对,就是她。”夏夏没想到惊喜会接连发生,先是与莱娅重聚,而后一直联系不上的舒雯姐竟然也主动联系她了。夏夏顾不上其他,立刻回拨了过去,满心期待着再次听到陈舒雯的声音。但电话里传来的是持续的嘟嘟声,最后自动挂断。
打了两次都是这样。
“不接啊?”
夏夏点点头,有些不解。明明刚刚还发了信息,怎么转眼就不接电话了?
“是不是不方便接电话啊?”莱娅好奇:“她信息上说的什么?”
“舒雯姐说她现在在法国,有重要的事想告诉我。”夏夏回想起陈舒雯的处境,猜测她可能身处不能通话的环境,所以只能发信息告知。
那么她说的“重要的事”……会不会是一种求救?
舒雯姐现在很可能需要她的帮助。
想到这里,夏夏当机立断:“莱娅,我可能得先去一趟法国。对不起,我们刚说好要一起去英国旅行的。”
“哎呀这有什么,不就是换个地方吗,走收拾东西,我陪你去!”
蒂尔庄园。
十二月正是发酵的葡萄酒装入橡木酒桶的时候,整个庄园都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此地位于马赛以北的罗纳河谷,距离普罗旺斯机场还算近。周寅坤凌晨回来睡了个觉,接着就开始远程医疗项目会,会议一开就是一下午,直至天色擦黑还没结束。
“总体来说,两项提案分别由桑托斯教授和考伯特教授分别带领团队推进。经过项目组成立这三年来的细化和推进,各项实验数据已基本完备。”说话的是医疗项目组负责人迈克·陈,“下个月是泰国新总理上任后第一次国会提案投票,只要能顺利提交,应该问题不大。”
“不急。”周寅坤说:“提案搞不好要推迟。递交之前所有人把嘴闭紧了。”
这个消息出乎意料,迈克人在泰国都没听到风吹草动,正想多问一句,就见周寅坤看了眼时间,“行了,先到这儿。”
“好的老板。”
视频挂断,男人起身就往外走。林城已等在外面,见周寅坤出来,他打开后座车门。现在出发,到机场时正是航班落地时间。
去机场的一路还算通畅,车内很安静,林城时不时看眼后视镜,坤哥正闭目养神,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他又收回视线。
关于周夏夏和坤哥从叔侄变成情人这事,林城是在后来与武装军的通讯中才知道的。震惊之余,又觉得这种事发生在坤哥身上好像也正常。毕竟坤哥做事从来只看他自己想不想。
其他的林城了解的不多,所以也不知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后来的局面。
车内响起嗡嗡的震动声,林城看了眼来电显示:“坤哥,是萨瓦什。”
“接。”
电话刚接起,那头就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喂,坤。”
一听就知道刚搞完,气都虚了,更别提脑子还清不清醒。周寅坤不耐烦:“说。”
“哎呀,别这么大火气嘛。咱正事还没谈呢,我现在过来找你啊?”
“晚了,我不在孟买。”
“啊?去哪了啊?都说了这回可是大买卖,什么事比生意还重要?”
还大买卖。不过就是萨瓦什前两天秘密去了趟阿富汗,一回印度就来找他,拿屁股想都知道又是塔利班那起子人又冒出什么鬼点子想对付老美。
果不其然萨瓦什说:“我不说估计你也猜到了,是塔利班想合作。上回你拿下赫尔曼德的原料地,双方不是合作得挺愉快吗?这两年塔利班收入翻了好几倍,打了不少胜仗,他们这回可是很有诚意,而且奥马尔本人也想见你。”
毛拉·穆罕默德·奥马尔,外号“独眼将军”,现任塔利班最高领导人。
周寅坤嗤笑了声:“免了,赫尔曼德的合作照旧,其他的不考虑。”
“别啊,这怎么一口就回绝了。再考虑考虑,美国佬现在还忙着打伊拉克,塔利班回过气来,形势相当不错,他们这回可是说了条件随你开,够有诚意吧?”
塔利班的便宜哪是那么好占的,周寅坤压根不为所动:“我就是个生意人,对政治没兴趣,更没空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打仗,让他们找别人。”
“哎呀,坤——”
那头萨瓦什还没说完,这头周寅坤手机就响了。林城适时掐断车内通话,后视镜里周寅坤接起凯文的电话。
“坤哥,刚刚法国分部负责人迪勒汇报,说近期马赛几个黑帮蠢蠢欲动,很可能会有暴乱,当地警方不一定插手,坤哥身边只有阿城,是否增派人手?”
周寅坤看了眼车窗外。
天还没全黑,街上就比白天多出不少流浪汉,其中不少后颈露出纹身,眼神四处扫视,根本不是乞讨要饭的样子。马赛叫得上名字的黑帮也就两个,尤达和格雷,按街区划分地盘,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在各自地盘上贩毒和收取保护费。
毫无疑问都通着警方的路子。毕竟抓住一个黑帮分子上面奖励100欧,但抓捕过程中警车被砸烂修理费2000欧,怎么算都不如黑帮定期“上贡”来得划算。剩下那些连上贡都上不起的小帮派,就算闹出暴乱也只是看着凶残,实则要钱没钱要枪没枪,纯靠拳头,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用不着。”
不过提醒这点的人还算有心,迪勒虽是武装军的人,却不是周寅坤亲自挑的,法国分部负责人已有十年没更换过,十年前武装军还在老爷子赛蓬手上。
“这个迪勒之前跟的谁?”
“是老韩。”那边凯文回答:“之前老韩和吴努一起掌管武装军,迪勒是老韩亲自挑进去的,原名叫敏温,今年三十二岁。当时他很受器重,人称小韩金文。后来老爷子让老韩全面负责走货分销,武装军就交给了吴努,敏温处境尴尬,又不便直接跟老韩走,最后老韩安排他去了法国,改名迪勒·克鲁赛。”
韩金文带出来的,姑且算作自己人。
“这人怎么样?”
“中规中矩。没立过大功,也没犯过大错。武装军管理方面还算勤恳,虽说十年来分部规模都没怎么扩大,但欧洲境内的走货从没出过大问题,足以说明迪勒把渠道吃得很透。私生活方面,他已在里昂定居多年,加入了法国国籍,老婆是泰国人,有个儿子不到十岁。”
总体来说,此人背景跟查猜差不多,凯文问:“坤哥对他有打算?”
若无打算,周寅坤也不会多问这两句。可惜迪勒有老婆有孩子,即便跟查猜一样出色,坤哥也不会再让他往上走了。
“对了,”凯文想起还没汇报完的事,“迪勒还额外问了件事,但拿不准要不要汇报给坤哥。他说亚罗离开了任务区,是否是坤哥给了新任务。迪勒的级别管不到亚罗,他还守在陈舒雯那里,问是否要给亚罗派其他人。”
闻言前面林城微微皱眉。他一直跟在坤哥身边,坤哥没有给亚罗任何新任务。
周寅坤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四十分钟前,从坦纳花园离开。”
坦纳花园,周寅坤多年前随手在马赛买的别墅,如今正好用来关押陈舒雯。而那地方到机场,车程正好四十分钟。